却说蒋家这边,气氛实在沉闷了两日,这天夜里,蒋佳月收拾了碗筷,默默坐在油灯旁边做绣活。
她几次想张嘴说话,见娘亲只是闷头穿针引线,便又噎了回去。
过了会子,蒋佳月起身去灶房里头熬药,蹲在地上,一行看着火,一行闻着药苦味,她觉得嗓子眼有些发酸,便吸了吸鼻子。
良久,脖子发麻,她抬起头看着天上一轮皎洁莹白的月亮。
便瞧见灶房外头站了个人影。
“娘,我看着就行了。”她说道。
这是江先生开的方子,三碗水煎做一碗,再用文火熬上大半个时辰,这期间须得有人好生看着火候才行,否则药效不到或者过了,便浪费了。
若香倚靠在门框上,望着女儿仰着脸对自己笑,胸间仿佛塞了一大团棉花般,堵的难受,呼吸都不畅起来。
“你早点歇着吧,我来。”
这是两三日来,蒋佳月头一次听娘亲开口对自己说话。
她笑容更深了去。
“女儿喜欢做煎药的活,不如您陪我说说话吧!”
明日一早她就要去陆家了,这几天积了好些话想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若香便点点头,走近两步蹲下身子,温柔地看着她,哑着嗓子道:“好。娘陪你说说话。”
映着月光,蒋佳月长长地睫毛在脸上落下一片阴影,轻微地扇动着,好似月色下若隐若现的星辰。
“娘,江先生说爹很快就能走路了,他可真厉害,太好了。”
“是啊,太好了。”
“娘,我今天去看婆婆了,她说等这批绣活做完了,少说也有二两银子的工钱,到时就能再给爹抓几服药回来。”
“是吗?那就给你爹抓药。”
“还要给南秋买点纸,他最近的课业都是省了又省、写了又写地,交上去夫子都看花了眼。”
“那就买点儿。”
“娘……”半晌,蒋佳月轻轻地说道。
“嗯?”若香声音更轻,夏虫嘶鸣,若不注意便听漏了去。
“我会好好儿照顾自己,你别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呢?”若香便道,“娘不是气你自作主张,娘是怪自己。是我和你爹没用,才让你们姐弟俩受这些苦处。”
蒋佳月头摇的拨浪鼓一般,“娘,女儿很高兴自己的爹娘是你和爹爹,而不是其他人,心里也从来没埋怨过你们。
女儿从小就受你和爹爹的宠爱,不管我做什么,你从没打过骂过女儿,饭菜挑了好的给我和南秋,衣裳也先紧着我们做,更是细心教导我们为人处世的道理,旁人的女儿,哪有这么好这么温柔的爹娘?”
“旁人家也不会将女儿卖去做丫鬟……”若香万分自责道。
“这是女儿自己的意愿,女儿想要用自己的方法报答您和爹爹,想要看着南秋快快乐乐大大方方地长大,想要咱们一家人过上以往充实亲热的日子,这是我最大的心愿。
您也常告诉我们,梅花香自苦寒来,我想要得到这些,就理应要付出,不是吗?否则岂不成了那些妄想不劳而获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