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宛和程明从此过上了家里、医院、单位三点一线的日子。
程老太太这样的病,医院自然查不出一点明堂,住上几天医院便好一些,回去过两天便又不舒服,只得再上医院。渐渐地,在本地看是不行了,上海、南京走了个遍。冤枉钱花了不少,结果都只有一个,老太太的病没法确诊,就算大医院的专家也是如此。偶然有几个医生说她没有病的,老太太便眼泪直流,连哭带骂,第二天准保加倍地没精打采,哎声叹气地躺在床上起不来。这样一来,连带着程明都在骂医生没用。
每当此时,苏宛大气都不敢出,因为母子俩必定会齐心协力地旧事重提,责备苏宛那天将婆婆气着了,否则也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苏宛能怎么办?只得低声下气地陪笑脸,一次又一次地从娘家拿钱给婆婆看看——他们小夫妻的工资,现在连上医院的路费和住宿费都不够。
这时候别说是程成,就是臭蛋小两口都顾不上,程家的两个孙子都扔给了苏妈妈。苏妈妈任劳任怨,没有说一个“不”字。唯一担心的是,女儿女婿总这样吵吵闹闹,能不能过得好是个问题。
苏婶婶劝她:“儿女自有儿女福,大嫂,你也别太将孩子们的事放在心上。程明的妈妈说苏苏气着她,这下只怕也未必就真,自家的孩子还不知道么,她若是那本事,也不会被程家人死死的攥在手中了。”
苏妈妈不敢苟同她的话:“苏苏的脾气也任性了一点。不管怎么讲,她总回来与亲家母吵了。女儿嫁了人,现在又有孩子,难道还能离婚不成?”
苏婶婶见劝不动她,便不再说苏苏,而将话转移到程老太太身上:“程明的妈妈怎么到现在连个病情都确诊不下来?我看她活得比谁都滋润!就是苏苏和小程,也比不上她的精神气儿呀!”
这确实是实话。
程明这个人心事重,一点事便愁得睡不着。半年折腾下来,已经有点像小老头。苏宛也不再是当初那个阳光青春的小姑娘,因为太瘦,皱纹已悄悄地爬上了她的眼角。和赵可欣站在一起时,起码要老五岁。
苏宛难免心酸,可欣还是时髦的小姑娘,自己却已似昨日黄花。她为何要过这样的日子,而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一个头?
“这些罪不是你自己找着受的么?”赵可欣不阴不阳地答复她。
苏宛有点不大高兴:“可欣,我都这样了,你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还在一旁说风凉话。”
“要我说,你家那老太就是被程明惯出来的毛病,农村人哪儿那么娇惯。跑什么医院,弄两天农活干一干就好了。”
苏宛叹了口气,望着自己的手发呆。
她没有太多时间为自己感慨,家里又出了事。
程明骑摩托车撞人了,严格的讲说不上是撞了,而是碰了——他在转弯时不小心碰了一辆停在路中间的三轮车,而三轮车上坐着一个老太太,更要命的是,这个老太太刚做完大手术没多久,出院的原因是没有钱再继续治疗。程明胆子小,加上这里是闹市口,车骑得很慢,所以车把相碰之后,三轮车在原地轻微地打了个转,车上的老太太除了惊叫一声,用手抓了下扶手,没其他大碍。
“大妈,你坐稳了!”程明赶紧地喊了一句,一边说一边伸手扶稳三轮车。
老太太有气无力:“没事,你走你的。”眼睛又闭上了,似在享受阳光的照耀。
程明却不放心。向来一见老年人,他就容易想起自己的奶奶。此时见三轮车停在路中央,旁边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不禁地多了一句嘴:“您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我女儿去买菜,她力气小,推车吃力,就将我放这儿了。”老太太一面说一面叹气。从没想到会有陌生人这样关心自己,自从生病以来,大家都没不怎么给她好脸色看,更别提这样和颜悦色地说话了。
程明善心大发:“大妈,坐在这里多不安全,我将你挪到边上吧,那边太阳也挺好的,你女儿来了也能一眼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