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智不高,又生着病,烧得迷迷糊糊的,脑子里就勉强记得要抱住行舟哥哥,只有陆行舟身边才是安全的。
被那对陌生男女计划要卖掉的经历真的很不好,他们让他饿肚子,晚上还很冷,对他也不温柔。他真的很怕自己烧傻了,行舟哥哥也不要他了。
他喜欢行舟哥哥,他给他外套穿。
陆行舟出事的时候还小,刚过四岁,记忆已经很淡了。可是因为这件事,让他并不愿意费时间去和别人交流。
那是危险且没有必要的事情。
这让他很讨厌去幼儿园。
可是这小团子今天吧唧一下撞在他身上,他好像并没有那么排斥。他也忘不了这小团子刚才眼睛亮亮地看着他,说,哥哥,你好厉害。
医生已经开始准备打针了,玻璃药剂碎裂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喻书吓得都要哭了。
陆行舟走过去,伸手想掏口袋,突然想到外套还在喻书身上。他伸出手,在口袋里掏啊掏,这么近的距离,他能感受到喻书吐出来的呼吸都是烫的。
他不说话,喻书就一动不动,傻傻地看着他。过了一小会儿,陆行舟的手在他面前摊开,手心里是一颗包装精美的糖。
“给。”陆行舟递到他手里,说道:“我陪着你。”
喻书吊着的心一下就落了回去,他抽抽噎噎地接过那颗糖,觉得自己一定会做个坚强的孩子,然后英勇就义般扯下自己的裤子,露出小半拉屁屁,对拿着针走过来的医生说:“阿姨,不痛,勇敢书书。”
说完像只小鸵鸟一样,撅着屁屁,整个上半身却都埋在了陆行舟的外套里,隐约还能看到颤抖时的轻微幅度。
明明怕得要命。
陆行舟站在小床边,只觉得这小娃娃好像白得晃眼。他伸手,扯着裤子,轻轻往上拉了一截。
医生被喻书的反应弄得忍俊不禁,一手拿了酒精棉,安慰道:“真乖,没事,就一下就过去了。”
冰凉的酒精擦在身上,喻书紧张得要命,呜呜哇哇地哭起来:“哥哥,好痛!呜呜呜。”
陆行舟就在他身边站着,亲眼看着那针尖还没扎上去呢。他把手伸进外套里,精准地找到了喻书的小手,握住,声音很低地说:“握着。”
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握住陆行舟手的时候,喻书的哭声一滞,哥哥的手好凉,好舒服。
然后下一刻,屁股上就传来钝痛,他握着陆行舟的手狠狠用力,还没来得及哭,医生阿姨的声音传来:“好啦,真勇敢,已经打完了。”
呜呜呜,喻书眼角渗出点泪水,好丢撵。
由于其他检查还没出来,所以他们也都没有走。药物作用和发烧的双重原因,让喻书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助理压低声音跟陆行舟说话:“少爷,陆总和夫人马上就到了,您要不要出去接一下?”
他也是难得见小少爷今天愿意跟人交流,想趁这个机会,让陆总也能开心一下,毕竟自出事以后,陆总和夫人也想了很多办法,但是陆行舟谁的账都不买,这也是陆总的心病。
回答他的是陆行舟的沉默,他家小少爷站得笔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还在睡觉的小孩子。
助理无声地叹了口气,两个小孩子待在这里他也不放心,于是跟医生交代了两句,这才下去接陆延霆。
陆行舟视线一直落在喻书身上,他睡得有点不安稳,小脸红扑扑的,整个都裹在他的外套里。微微有点卷起来的头发被汗水打湿,因为哭过,脸上看着有点脏兮兮的,但是难掩精致。
许是药力作用,喻书开始发汗,手不安地去掀身上的衣服。陆行舟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微微一凝,神情变得严肃,帮喻书把衣服又按下去。
喻书做了个梦,梦里都要热化了,可是身上的衣服却死活也解不开。他挣扎未果,又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病房里有人在压低声音说话。
“是,那两个人都交代清楚了,孩子是他们偷来准备卖的。”
“小少爷没去幼儿园,就是为了把他送来医院。”
“他生病了。”
助理的声音一直在低低汇报,期间夹杂着男人低沉的回应。
倒是没听见陆行舟的声音,喻书心里一凉,努力睁眼,然后就看到了一对年轻的夫妻,男人穿着剪裁合体的西服,看起来很高大,女人踩着高跟鞋,卷起来的头发随意地披着。
陆行舟就坐在他旁边,看着喻书黑葡萄似的眼睛无意识地落在这个人身上,又落在那个人身上。就是没有落在自己身上,他等了两秒,不等了,问道:“你在看什么。”
喻书的视线终于定格,落在他身上,叫他:“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