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低垂着头,犹如一樽受难神像的男子眼睫轻轻颤了下,抬起眸,一双银色的瞳眸恰好与阮姝娅相对。
姬伽尘下意识偏开了脸,圣洁而稠丽的容颜仿若矜贵的瓷器表面裂开了一道缝隙,泄露出几分想要躲藏的无措。他认出了她,为在她眼前显露出这样卑贱而狼狈的模样而升起了几分羞耻,而男子眼尾晕开的红霞也不过一闪既逝,很快便又恢复成了麻木漠然的模样,像是一具无法做出任何情感反馈的木偶。
美丽而易碎,如此可怜,无声的等待善良的女子伸出手救赎。
阮姝娅之前从来没有怀疑过宫侍为何会领着她走到这条道路上。实际上在游戏里,若是她今天不曾前去帮姬伽尘解开锁链,她甚至还会不小心撞见相似的情景第二次,第三次……
就像是在公爵府花园里那样。
三皇子的宫殿并不是出宫的必经路,按理来说初次来到皇宫的阮姝娅自然不可能知道这一点,因此也不会看出来宫侍实际上反而领着她绕了远路。
但即便是从前因为喜欢皇宫建筑群的风格而逛遍了每一条偏僻小道的阮姝娅也从未想过,为何姬伽尘总能够恰到好处的以一种受尽凌。虐,犹如被囚困在黑暗之中祈求一束光亮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
在曾经的阮姝娅眼中,这不过是乙女游戏的策划令玩家与男主相遇相知的小把戏罢了。
但这个世间从未拥有真正的巧合。
她此时会出现在这里,屡次三番与他产生交集,并非命运的安排,而是某人殚精竭虑的计划。
这个人不是阮姝娅,自然便是姬伽尘。
在皇宫内外备受欺凌,连臣子都能够肆意将他当做狗一般耍弄。这样的皇子,当然会迫切的想要取得权势阶层的支持,稳固身为太子的地位,至少也应该重新当回被尊重的“人”——而最简易的方式……古往今来皆是如此,娶一个长辈地位足够尊崇的权贵千金,最好令她芳心暗许,非卿不嫁,利用联姻结成最坚实的联盟。
用她的爱意浇灌出向权利与自尊攀登的阶梯。
“小姐,那边的人是三皇子殿下饲养的脔。宠,是奴的失职,勿让那脏秽之人污了您的眼睛。”宫侍愈发弯下腰,不露痕迹的挡在了她的身前,隔绝了阮姝娅的视线。
阮姝娅其实对皇太子殿下这幅受苦受难的可怜样没什么抵抗力,总是无法视而不见的。每一次,阮姝娅都会走到他的身前,不顾他身上的脏污,将陷入男子脖颈中的铁链解开,以公爵府小姐的身份替他求情,找来医师为他医治。
三皇子大咧咧的将帝国的皇太子栓在自己的宫殿门前便是为了亲眼欣赏他的狼狈。在他人面前,他谎称姬伽尘是天生长得与皇太子极像的奴。隶,为了惩戒他以容颜冒犯太子,因而对他施加刑罚。可无人知晓,那低贱到尘埃里的人便是真正的姬伽尘。
一直盯着宫殿外场景的三皇子不喜阮姝娅打断他的游戏,驳斥他的脸面。他深深痛恨厌憎着姬伽尘,于是也连带厌弃起可怜姬伽尘,帮助他,喜爱他,对他好的阮姝娅。
得罪一位皇子,能够供编剧为主线添加许多甜中带虐的剧情,无端便能为阮姝娅的生活增加许多波澜与艰险。
阮姝娅倒是并不在乎是否与三皇子结仇,但游戏是游戏,现实是现实,她又凭什么要对一个男人心疼犯贱呢。
女子的眼眸冷下来,原本娇媚的脸颊上浮现出了两份嫌恶,细眉合拢,便是一副骄矜的贵族小姐做派,“原来是脏污的小宠,我说刚刚闻到了什么味道,臭死了,快点领我离开这,真晦气。”
阮姝娅的模样显得愚蠢又恶毒,再没有往姬伽尘的方向看一眼,好像就这样轻易信了宫侍的话。走在前方为她领路的宫侍身子不易察觉的顿了顿,视线隐晦的与那跪在宫殿前的“小宠”交汇,恭谨的低下头,“是,请小姐随奴走这边。”
将她往这条路上引,又令她在恰到好处的时刻看见那副情景,这位宫侍的身份显而易见,是姬伽尘麾下的人。令她与皇太子殿下相遇结识的计划失败,面带白色面具,个子不高不矮的宫侍倒显得十分平静,仍旧尽职的将阮姝娅送出了皇宫,不怪阮姝娅在从前的上百个周目里都没有发觉到任何端倪。
……
三皇子宫殿前。
姬伽尘看向阮姝娅离去的身影,浅色的瞳眸淡然,容颜上没有显露出任何情绪,看不出是否失落。
宫殿浅金色的门自两旁缓缓敞开,白色的皮靴踩在了玉石铺成的台阶上。金色的碎发遮挡在犹如耀日一般的眼眸前,阿波罗一般俊朗的男子在眉眼间依稀能够看出与姬伽尘的相似之处,下颌骨骼的线条却更显锋锐,像是一柄无鞘的利刃。
姬屺琅走到姬伽尘的身前,低眸冷睨着他这幅弃犬般可笑的模样,抬起质地沉厚的皮靴随意的踢了踢他的腿,嗓音中含着讽刺,“贱种,你刚刚还想要勾引其他贵族女子来救你吗。”
姬屺琅唇角的笑容一寸寸绷直,白金色的眼眸中渐渐弥漫起浓稠的恶意和憎恶,“你真是和你那个小馆爹一样,天生的浪荡贱人,见到个漂亮女子就恨不得舔上去。可惜…她好像没被你这张浪。货脸引诱,一眼都没有看向你。”
姬屺琅盯着本该卑微匍匐在他面前的人,可无论他说了什么,姬伽尘永远是一副平静淡漠的模样,连眼角唇边的弧度都没有一丝改变。仿佛姬屺琅做任何事都无法折辱到他,即使他将他碾压到泥泞里,他也仍然一尘不染,毫不在意。
反而令姬屺琅心中愈发泛起一阵扭曲的憎意,更想要将他平静的伪面撕碎,让他那永远冷清无波的脸上泄露出卑微低贱的神情。
姬屺琅似乎突然想到什么,眸中的阴云散去,浮起诡谲的冷光。他蹲下。身子,揪住了姬伽尘的长发,令他仰起脸,低声说道,“你刚刚是在看她对吗,喜欢她?兄长,作为你的好弟弟,我当然会满足你的愿望,身为长兄的你确实也该以身作则,为弟弟们打样与皇都内的贵女交往了。放心,弟弟会为你们…好好策划见面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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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公爵府地牢。
月亮隐入了乌云之中,树枝上黑色的乌鸦嘶哑的鸣叫了几声,扑扇着翅膀飞入了密林深处。
阴冷无窗的禁闭室内,祁珂的双手被锁链捆缚在身后,上半身赤。luo着,蜜色的肌肤错落着狰狞外翻的鞭痕。
看护不利,没有保护好阮姝娅,致使她被邪。教徒掳走失踪,按照公爵府的惯例,未能尽到职责的侍卫都需要经受到相应的惩处。
侍卫队里几乎每个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彼此竞争,不要命的往上爬,拼命想要将其他人拽下来,当头顶的人坠落下来时,其他人便会迫不及待的一个个将他踩在脚底下,令他彻底无法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