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锦如忙起来,附和道,“正是我亲手写的。”
周老先生翻出赵锦如的文章,一目十行看下来,复又抬起头,“如何抄的?”
明微早已准备好说辞,做足了委屈的姿态,小脸拧巴着,“先生明鉴,前两日我正不知这君子四端该如何下笔,便去找赵姐姐讨教,见她这四句写得漂亮,便抄录了回来,我也不知四妹妹是何时看了去,那日我看到她文里引用这四句时,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也不知该怎么提醒她……先生平生最厌恶抄袭之人。”
周老先生大怒,老脸瞬间阴郁,一巴掌按在书案上,“荒唐!”
众人被周老先生的怒火吓得瑟瑟发抖。
明翙暗自腹诽,瞧,重头戏这不就来了?
上辈子正是此刻这般,分明只是一次寻常课业,寻常到她自己都没放在心上,却没想,课堂上,明微突然发难,诬陷她抄袭赵锦如那四句,而她自然也早早备好了证据。
命人偷换了她书案上的文章,早就换成了带有这四句的。
而赵锦如的文里,还专门刻意用上了这四句。
二人在日月堂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配合得天衣无缝,你唱我和的竟然还真让她们将她抄袭的事儿坐实了。
当然,实在是明翙那会儿太天真,太单纯。
乍然遇到文章被换的事儿,突然间方寸大乱,全无应对之法。
反而被明微二人捉住把柄,说她的眼泪是心虚作祟。
那日的学堂上,除了陆希光和姜九溪没有一个人帮她说过话,就连谢云绮也在一旁装死。
她被周老先生赶出了学堂,从此也不让她在外说她是他的弟子。
她既屈辱,又绝望,拿着那篇文章跪在周老先生屋前,也没人相信她,她根本没有抄过赵锦如。
后来,她与谢云绮成了婚,也曾试探着问过一次,“阿绮,你觉得,我会抄袭赵锦如么?”
他那时只说,“现在说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只要日后,你不再抄袭便好。”
瞧着说的倒是好话,其实他从未相信过她。
可惜啊,她被所谓爱情蒙蔽了双眼,自始至终都以他为先,也没想着自证清白。
明翙从恍惚的回忆中清醒过来,明微与赵锦如皆已站了起来,说起自己被抄袭的证据。
而陆希光也站在一旁替她说话,“周先生,我觉得不能如此武断就是翙妹妹抄袭了赵锦如……要我看……也需要对一对文章的笔迹——”
说到笔迹,陆希光的话便被明微轻飘飘打断了去。
众人各执一词,吵闹不已,明明是学堂,却乌烟瘴气仿佛喧闹的市井。
明微咄咄逼人的模样,与那市井上的泼妇一般无二。
明翙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想到泼妇明微,噗嗤一笑。
她这一笑,反倒让大家突然安静了下来。
“怎么?”明翙转了转清炯炯的眸子,“怎么不说了?”
明微冷笑一声,撩起眼皮,笑说,“我们说了这么久,也该你说了。”
明翙从善如流地点点头,“也是。”
她气定神闲地从书案后走出来,丝毫未见慌乱,施施然对周老先生行了个礼,笑道,“三姐姐言之凿凿说我抄袭赵姐姐,先生,您是看了我文章的人,您怎么说?”
周老先生老脸神色分外难看,将她的文章抽出来,举起,面向众人。
“黄泉路上全是鬼,孟婆汤里全是水,奈何桥上全是泪,三生石下皆是悔。”
明翙小脸上浮起一个淡淡的笑容,挺直脊背,倒有几分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