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光一路摸黑,顺着长长的阶梯往下,终于在走到尽头的时候,看见了微弱的光亮。
出乎她意料的是,这里看起来更像是一处吊唁之地。
数不清的白蜡烛被点燃,挤挤嚷嚷地,塞满了这个并不算狭小的空间,却始终无法照亮地下的昏暗。
有人已经先到一步。
的确如医生所言,是个看起来极为年长的老人,脸上的褶子都多到堆叠起来,像是经受过灼烧的枯木,早就被时间榨干了生命力。
他站在那里,几乎与摇曳的阴影融为一体。
在烛光闪烁间,扶光注意到,对方的手背上,分别纹了一个带有太阳和月亮图案的正负极符号。
但不等她再细看,老人便单刀直入地切进话题。
“瑟琳跟我说,在流星街跟afia的交易上,你似乎有些不同的看法,想让我听听看。你可以说了。”
苍老的声音如同沙粒相互摩擦,滚进耳朵里的时候,都裹挟着让人坐立难安的压力。
瑟琳是医生的本名。
背在身后的手指拧到一起,扶光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狂跳的心脏,暂时不去思考其他任何事情,只专注在自己这段时间总结出的想法上。
流星街必须改变。
现在,流星街的恶性循环主要在于没有技术,空有廉价的庞大人口,再加上交通受限的缘故,被afia完全垄断市场。
afia一边限制流星街的发展,一边无底线地压榨劳动力,让他们只能永远干最不值钱的底层工作。
所以破局的第一步,是要增加己方的筹码。
“在afia看来,流星街的价值,一个是成本低廉,另一个就是公认的法外之地。有很多见不得光、受法律限制的东西,他们都可以毫无顾忌地,在流星街大量生产制造。”
“所以我想,如果我们能引进更新的技术,完成工厂的升级和培训的话,在同等条件下,afia应该会更倾向于选择和流星街合作。”
而在合作的过程中,afia那边现成的技术、人脉、管理框架这些,都是可以被偷师,消化成己方资源的东西。
只要慢慢积少成多,总有一天,流星街不会只是afia篆养的廉价工具。
谨慎地阐述完自己的观点,扶光犹豫了一下,又继续补充。
“当然,自身的强大也是必须的。想和afia有平等沟通权力的前提是,能在武力层面让他们感受到威胁,不敢轻易向流星街开战。”
“不一定要扩大巡卫队的常驻规模,但我觉得,如果我们能树立那种,对外界起到威慑作用的旗帜,至少在前期谈判的时候,会很有帮助。”
比如说,原著的幻影旅团。
就像在赌桌上,出不出王炸是一回事,手里有没有又是另外一回事。有筹码在手,才能让对手投鼠忌器。
但原著的幻影旅团做得太过了。
至少扶光是这样认为的。
老人却忽然笑了一下。
摩挲着手背上的日月刺青,他一针见血地问“如果真的有那样强大的力量,直接抢走他们的东西不就能一步到位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
扶光猛地抬头,与老人对视。
一直悬而未决的心结被这句话触动,她原本就在压抑的,那些对未来的不安、惶恐和迷茫,便短暂地淹没了冷静。
“直接抢走afia的东西,然后呢去抢更多的人杀死别人,被敌人复仇,再为死掉的同伴杀回去下一代也继续这样”
“外面的人瞧不起我们就算了难道你也觉得,流星街人就只配永远当小偷强盗吗”
扶光眼中满是赤色的不解与愤怒,明知对方掌控着自己的生杀大权,却依然不肯低头,甚至没有再说些找补的话。
她又不知不觉进入了绯红眼的状态。
这一次,老人却沉默许久。
“我大概明白,为什么利卓尔和瑟琳都向我推荐你,希望我听听你的想法了。”
“扶光,你的确不像一个流星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