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结束后,约翰先在附近找了家还算干净的旅馆,把阿黛尔和艾拉安顿了下来,然后又驱车回了山德士上校的炸鸡店。他准备等营业结束后,和上校先生好好谈一谈。
肯德基爷爷创业的励志故事,约翰前世不止从一本心灵鸡汤文里读到过。哈兰·山德士自幼丧父,没上过什么学。前半身可谓是颠沛流离,做过农场小工、粉刷匠、消防员,卖过保险,还当过一阵子兵。直到他获得了函授法学学位,才在堪萨斯州小石城混到了一个治安官的职位。
40岁那年,他来到肯塔基州,开了这家可宾加油站。因为看到那些跑远途的司机经常只能靠干面包充饥,他就在加油站的小厨房里做了点日常饭菜,用来招揽顾客。
不得不说,山德士的厨艺还是非常不错的。他推出的自创炸鸡味道鲜美、口味独特,很快就受到了顾客的欢迎。甚至有人过来不是为了加油,而是专程来加油站吃炸鸡的。一看炸鸡生意这么好,山德士就在加油站对面扩建了现在这个可容纳142人的大餐厅。
之后的几年,他边经营、边研究炸鸡的特殊配料,终于创造出了后世还在沿用的秘密炸鸡配方。到了1935年,山德士的炸鸡已肯塔基州闻名遐迩。肯塔基州州长为了感谢他对该州饮食所做的特殊贡献,向他颁发了肯塔基州上校头衔。(顺便说一句,山德士的这个上校军衔仅仅是一种荣誉,跟一些高校授予的荣誉教授、荣誉校长差不多。最初在独立战争时期,美国军队是由来自13块北美殖民地的志愿民兵组成的,他们的军衔都是由各个殖民地授予的。所以联邦成立后,各州仍然保留了授予军衔的权利,不过大多是荣誉军衔,而且一般不会高于上校。因为根据历史传统,殖民地最高只能授予上校军衔,再高的军衔就要由伦敦授予。)
已经是晚上9点多了,山德士的炸鸡店里仍然有不少客人。约翰发现,现在山德士还没有使用前世肯德基用的那种压力锅,炸鸡的速度要慢上很多。总算等到客人走的差不多了,约翰把山德士叫到面前,询问是否愿意合作开办连锁餐厅。
山德士一开始以为约翰是来买炸鸡配方的。之前也有几个饭店老板来这买过炸鸡作料,他们每卖1只鸡,就付给山德士5美分,生意还不错。不过对于开办连锁餐厅,这会儿的山德士兴趣不大。他对约翰表示,现在的生意自己都快忙不过来了,没有精力开连锁店。
约翰这才想起来,山德士是在二战期间政府实行石油配给制,导致加油站被迫关门,自己濒临破产的情况下才二次创业,搞起餐饮加盟特许经营的。现在山德士小日子过得红火着呢,不像那会只能领着每月105美元的政府救济金,不得不拎着锅到处上门推销炸鸡。
既然山德士自己不愿意,强求也没什么意思。这本来就是约翰突发奇想下的一步闲棋,成不成关系都不大。约翰没有继续纠缠,又买了点准备明天路上吃的炸鸡后,就起身告辞了。临走前,他还把改用压力锅的建议告诉了山德士。就当是结个善缘吧,等过几年山德士破产了再来找他合作好了。
回到旅馆,艾拉已经睡着了,阿黛尔也靠在艾拉的小床上进入了梦乡。看到这个差点就成为“世界连锁快餐行业巨头”的女人手里还拿着一本童话书,约翰不禁笑了。阿黛尔肯定是在给艾拉讲睡前故事的时候把自己也讲睡着了。他轻手轻脚地把妻子抱回自己的床上,为她盖好被子。看着阿黛尔熟睡的样子,约翰忍不住在她俏丽的鼻尖上吻了一下。这一刻,什么钱不钱的,对约翰来说真的一点也不重要。
等约翰一家赶到亚特兰大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在城里简单吃了顿晚饭后,他们就来到艾默里大学参加在那里举办的文化沙龙。这次沙龙的绝对核心,无疑非玛格丽特·米切尔莫属。
作为土生土长的亚特兰大人,玛格丽特是这座城市的骄傲。对于当地的女权主义者来说,玛格丽特更是她们的英雄。她的外祖母曾是亚特兰大最为激进的妇女组织的主席,常常站在公众场合的凳子上,用传教士布道式的口吻高声谴责着社会对女性的不公。受到这样的家庭环境影响,玛格丽特·米切尔一直是一个坚定的女权主义者。她在与现在的丈夫,佐治亚热力公司广告部主任约翰·马什结婚时,就坚决不从夫姓。这曾让当时保守的亚特兰大社交界大为震惊。
今晚沙龙讨论的话题很有意思,声讨当下美国文艺作品对家庭妇女形象的丑化。这真是一种很有意思的文化现象。在20年代以前,美国已婚女性的社会地位是相当低的,她们不仅在公共议题上毫无发言权,也不能继承财产,甚至工作领薪。但与此同时,在文艺作品里,家庭主妇却是甜美、优雅和道德的化身,文人们怀着柔情蜜意百般歌颂家庭主妇,仿佛她们是一切美善之源。
但是当1920年女性获得了选举权,妇女们开始积极参与各种政治、经济、文化和慈善活动后,文艺作品里的主妇形象却一落千丈。男人们对女性的公共议事权厌烦透顶,主妇从甜美小天使的化身,变成了整日唠叨、神经质的恶毒泼妇。
在场的女权主义者们讨论的非常热烈,阿黛尔也积极地参与到了其中。作为现场的少数几位男性,约翰不得不尴尬地缩到了角落里,避免成为这帮“怨妇”的靶子。好在还有小艾拉陪着他,这个小家伙还完全听不懂大人们的讨论,注意力主要集中在了琳琅满目的茶点上。
正当约翰一遍喂小艾拉吃蛋糕,一遍享用亚特兰大最负盛名的特产——可口可乐时,他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在谈论中国抗战的话题。他转过头去,看到一个40岁左右的中年女性正有些情绪激动地跟身边的人说:“中国绝对不会屈服于日本的!中国人不会投降,日本人也不可能征服他们!”
“说的好,女士!中国人几千年来从未被征服过,日本人也不可能做到。”约翰忍不住走上前去,声援这位可敬的女士,虽然他还不知道她是谁。
“谢谢您,先生,请问您是?”
“约翰·范德比尔特,尊敬的女士,我是一名中国文化爱好者。”
“您好,范德比尔特先生。我是珀尔·沃尔什。”
珀尔·沃尔什,这个名字约翰很陌生:“沃尔什夫人,请问您去过中国么?”
“珀尔四个月大的时候就跟父母去中国了,在那里生活了30多年呢。”珀尔·沃尔什身边的朋友自豪地告诉约翰,“她写的中国小说可有名了。”
“请允许我冒昧地问一下,沃尔什夫人的作品是?”
“《大地》,前几年还获得了普利策奖。”
约翰终于知道眼前的这位女士是谁了。历史上唯一一个同时获得普利策奖和诺贝尔文学奖的女作家珀尔·布克(布克是她前夫的姓,现在她已与出版商查理·沃尔什结婚,所以改姓了沃尔什),不过中国人更熟悉她的中文名字赛珍珠。
这个在中国长大,视中文为第一母语,镇江为第二故乡的女作家,是中国与西方民间文化交流的使者。她一生创作了100多部以中国为题材的作品,在70年代以前,美国民众主要都是通过她的作品了解中国的。可以不夸张的说,现在美国民众之所以对中国的遭遇普遍报以同情,很大程度上都是她的功劳。一些美国历史学家评价她是“自13世纪马可·波罗以来写中国故事最有影响力的人”。
赛珍珠从抗战开始就进行了大量的援华抗日活动,不仅积极向美国政要和民众揭露日本人的暴行,还为中国募集了大量援助资金和医药物品。在这个时代的美国,想要找到一个真心热爱中国,并且愿意为它的命运去奔走努力的美国人可真不容易。约翰感觉自己终于遇到了一个志同道合的“知音”。
整个晚上,约翰都在与赛珍珠探讨中国的问题,共同的理念让两人迅速成为了好友。在沙龙结束时,约翰答应赛珍珠会在5月9日前去参加在纽约举行的反日大游行活动。认识了赛珍珠,约翰觉得这次的亚特兰大之旅还是不虚此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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