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李满囤和李桃花双双看向了红枣。
对上红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李满囤心里的气莫名就减了。
虽然二房的李玉凤是咎由自取,有什么下场都是该的。李满囤暗想:但上天有好生之德——他家红枣人小福厚,没得因为玉凤伤了福德!
“红枣,”李满囤道:“今儿玉凤阻你的事因会带累一族姑娘的名声,原是该受族规处置的。但现在只要咱们都不往外说,别人不能知道,这事过去也就过去了!咱们吃饭吧,啊,吃饭!”
说着话,李满囤率先抓起筷子重新端起了饭碗——红枣一向是个聪明的孩子,李满囤暗想:她听了这话自当知晓这填塘不是好事。如此,她知道这么多也就够了。
待往后红枣出了门,减了与满仓家的来往,如此不叫红枣再见到李玉凤倒也罢了!
李桃花则想着红枣年岁还小,且往后是谢家的宗妇,礼法往后都有她婆母教,故而也跟着坐下来端碗。
红枣见状眨眨眼,心里明白她爹怕吓到她,才做如此说。
于是红枣也重新端起碗,心里则想着:族长性格婆妈,并不是个狠人,但凡她爹这个苦主不上门告状,多半也会睁眼闭眼地放过李玉凤吧!
还在申时的时候明霞院正院上房门开,云氏午睡起身,开始理事,静谧了一个午晌的庭院瞬间人来人往,喧嚣起来。
周旺则领了一众小厮挑了新打的井水进了明霞院的西院,然后把一桶桶井水完全地倾倒在喜棚内被天上毒日头蒸得滚烫的木头桌椅上——冰凉的井水流淌过平滑入境的油漆桌面瀑布似地倾落到桌椅下的青砖地面上,打出团团的水汽来。
如此来回三趟,周旺和小厮们都汗湿了衣裳,而两个喜棚内的桌椅和砖地上的暑热,却完全地降了下来。
然后,周旺又带小厮从冰窖搬来大块的冰放入冰鉴,如此不一会儿,喜棚内就连空气都清凉下来。
接着小厮们又拿来抹布开始擦拭桌椅,周旺则拿了剪刀巡视喜棚里的盆栽。
三伏天里没有牡丹芍药之类的名花,唯一正当时的月季因为有刺的缘故又被谢子安明令禁用在谢家一切喜庆宴席之上,故而现喜棚内摆的只有米兰、珠兰这两样香花和长春花、绣球这两种开得热闹喜庆的草本花卉。
似绣球倒也罢了,这花号称“无尽夏”,一个大花球可以从初夏一直开到深秋,但似长春花,这花虽名长春,一年到头花开不断,但实则却是要日日修剪——早起花匠虽已查过一拨,但周旺不放心,就担心被大管家谢福巡视看到一朵败花,故而便拿了剪刀来一盆盆再次瞧过。
周旺领着小厮忙碌的时候,谢家的家戏班子“咏春班”班主谢文华也领了一群小厮在院里余下的空地上搭戏台。
谢家人口太多,一年到头差不多天天都有人过生日,故而干脆地就家养了个戏班子,日常演些诸如《麻姑献寿》、《满床芴》、《鸾凤和鸣》之类的贺寿、结婚、升官发财的吉祥戏文。
如此精心准备,不过一个时辰,周旺、谢文华等人就备好了宴席的场所。
临近酉时的时候,谢福来了。
谢福亲拿块白抹布一气走擦了十张桌子,没擦到一粒灰和一滴水,方才作罢。然后谢福又依样拭了牌匾,看了花草冰鉴,最后方点头道:“可以了!”
至此,周旺方放心下来,领了跟他干活的小厮出了内院,然后自回家洗澡换衣,再回来帮着收礼迎客。
周旺领人一走,云氏也领了人来了。
谢福陪云氏四下看了一圈,云氏见一切妥当,方才放心地回了上房,而谢福则站到了明霞院大门口迎客。
刚一会儿的工夫,院门外谢福带来的小厮已抬了张案桌放到明霞院的影壁后给一起来的两个账房摆笔墨纸砚,准备收礼记账!
酉时刚过一刻,谢子安的三个弟弟谢子平、谢子俊、谢子美便就领了妻儿奉了他们的母亲吕氏来了。
谢福一见赶紧拱手迎了上去。
“小人见过太太、三爷、四爷、五爷!”
谢福虽是奴仆,但因是谢子安的亲信,吕氏也给他面子,当下亲问道:“福管家,怎么大爷已经来了吗?”
谢福也笑回道:“回太太的话,大爷和尚哥儿现去五福院请老太爷去了,得一会儿才来!”
谢子安从不耐烦等人——确切地说,谢子安以为偌大一个谢家,除了他爷和他爹外,没人配让他迎来送往。故而,即便他自家请客,他也都以接他爷为借口不迎客!
“现家里就大奶奶在。刚您来时,就有人给大奶奶送信去了,想必大奶奶一会儿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