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满园去城里打听过了,买一个壮劳力只要八吊钱。李满园手里有钱,不在乎这八吊钱。但李满园吃了八月节两块布的教训,遇事不敢自专,便就来试探他爹的反应。
李高地文言心里登时不大得劲——儿子满囤至今都还没请他去庄子瞧过呢,虽说忙,但也不至于连个口风都一点不露。
李满仓最近比较沉默,闻言却说道:“三弟,咱爹有咱们做儿子的伺候,用不上外人。”
分家之后,李满仓替了李满囤的位置,方才知道长子这个位置,不是那么好站的。
虽然一家之主是他爹,但这只是明面上的,实际暗地里的一切活计都得他来操持。就比如,现今的秋种,他爹做主决定种冬小麦、油菜、蚕豆,那么,他得令后就得把三样种子需要的量按他爹的分配给提前算好,然后再把自家留的种,拿出来筛选,不够的,还得出去买,最后都准备好了,还得按规矩分类泡浸。
这还都是在他家现在有牛的情况下,似他家以前没牛,那就还得提前去和族长家商量好借牛的日子。借牛,不是一家,经常都要排队,而活计不等人,这其中就得费心思见缝插针的安排活计。
于是,随着时间推移,李满仓便即就越来越理解当年李满囤在家时的沉默,心里要权衡、要合计的事太多了。
李高地听了李满仓的话,方觉心里好受了点。
把李满囤分出去后,他今后的养老可就在满仓身上了。幸而,满仓不似满园,不然,他真得活活气死。
李满园见二哥李满仓拦了自己话头,也是无奈,只能搁心底继续合计买人的事。
隔着一道门,郭氏也瞧到了牛车上一身新衣的王氏,心里嫉恨不已。
当年她可是在生了李家长孙贵雨一年后才得婆婆看中,陪着进城烧了一次香。
而这王氏,现连个消息都没有呢,凭什么也进城烧香?还穿着好几百钱的衣裳,提着好几百钱的东西。老天咋还不降道雷劈死这个糟蹋钱财的败家精?
气愤不过,郭氏进房告诉了于氏:“娘,刚我瞧见大房一家坐着牛车,进城烧香去了!”
“啥?”于氏闻言一惊,差点就摔了手里养生的生姜红糖茶。
稳稳心神,于氏又问:“你瞧仔细了?”
“瞧仔细了。”郭氏回道:“他们还和爹说了话。”
于氏放下碗,开始寻思:若神佛真护佑大房得了儿子,那自家亲孙,可就跟老北庄再没关系了!
自听李满园说过李满囤秋税近四吊,于氏便即就由此倒推出老北庄这个秋收有一百吊出头的收益。
有这收益,于氏进而就估量出老北庄有100来亩地。
再根据庄主收七成出息的通例,于氏又预估出李满囤能得70吊钱。
由秋收的利益再估算夏收的利益,于氏推算大概又是50吊钱。
如此层层推算,于氏最后就推算出这老北庄这个庄子虽然不大,只有百亩左右的耕地,但一年能给大房的进项,则足有120吊。
除了这些地息,庄子还会另给猪、羊、鸡、鸭、鱼、蛋这些肉蛋牲口。如此算起来,又是好几十吊。
这一年一百好几十吊的收入,不说村里了,即便在城里,也是很好的人家了。
于氏原以为大房这个庄子将来一准是她孙子的,但现在听郭氏这么一说,才恍惚明白:王氏和郭氏年龄一般大,今年都是二十八,并不算太老,她还能生。
疏忽了,于氏叹息:她实该再压大房几年的。
这次分家,分得太亏了。
虽然,一时间,于氏想不出什么好主意,能阻挠大房进城烧香求子,但于氏也不会束手待毙。
于氏起身下地,去堂屋点了三根香,然后拿在手里喃喃祈祷:“满天的神佛啊,求你们保佑我的孙子能过继给李满囤做儿子,得老北庄吧!”
郭氏见状,也跟着双手合十,跟着婆婆敬拜,心里也暗暗许愿:“信女李郭氏恳请神佛护佑三子李贵吉能过继给他大伯,得老北庄家资,富贵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