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道长梯靠上了长沙城西三座城门附近的城墙上,官军士兵奋力攀登着。
凌晨4点钟,江面上的蚊子船重炮重新开始了射击,伴随着一声巨响,长沙城东北的城墙上被炸开了一个大口子,这里的城墙本来就年久失修,豁口之大甚至超出了想象。守在城墙上的叛军死伤惨重,巨大的冲击波震顺着城墙传了出去,将远处的叛军震得七荤八素,失去了战斗力。
长沙城的护城河吸收了大部分冲击波,官军没有遇到这个问题,但是漫天飞舞的砖石碎块倒是对士兵们构成了不小的威胁。当各种尺寸的碎块狂风骤雨般向着各个方向飞来,把所有的阻挡物打的粉碎,那震动感让位于护城河附近的士兵们心生庆幸。事情已经很清楚,如果没有事先准备好的移动掩体,大家暴露在这样的碎石攻击下,绝对不可能安然无恙的。
碎石纷纷落地没到一分钟,尖锐的冲锋号随即响了起来。“弟兄们,跟着我冲!”各级军官们率先跃出掩体,士兵们跟着自己的军官向着前方,向着还笼罩在浓厚烟雾当中的豁口方向冲去。
无论是城东北还是东南的进攻都很顺利,长沙城内的叛军几乎是一触即溃。面对战争,这些叛军官兵的反应十分迟钝,甚至比土匪还要迟钝的多。
长沙城内的叛军防守体系已经崩溃了,叛军官兵们从来没有见到如此凶悍的敌人。之前的战斗给叛军这样一种印象:官军并没有实际的战争经验,他们最接近战争的就是各种操演。而操演是有尺度的。或者是夺旗,或者是抵达某地。而且操演的成绩也是军官们的事情,大家的争胜不过是为了在操演结束之后多得到些好处罢了。但当子弹和雷炎弹雨点一样的向自己飞来的时候,自己前后左右的同伴被割草一样打倒的时候,这些叛军的官兵才知道现在的敌人和以前是完全不同的。他们几乎是完全按照逃避死亡本能,向后退,向后退,再向后退。
而敌人却以更快的速度,逼近逼近再逼近。落在后头的叛军同伴或死或降。幸运躲过了死亡的士兵完全没有了士气,向着最后面熟悉的地方逃去。当黎明的曙光隐约照亮长沙城的时候,大半个长沙城已经落入了官军手里。叛军们要么纷纷投降,要么逃入了最后的据点——长沙叛军的军营。
叛军的统帅王金鳞在这个噩梦一样的夜晚里头彻底被打蒙了。原本还只是在城外骚扰的官军突然就开始猛攻,接着西城就失守了,王金鳞调动东边兵力的命令刚传出去,随着东边的一声巨响,长沙城几乎都震动起来。过了好一阵,城东传来了消息,数不清的官军已经攻入了城内?
外头到底有多少官军?王金鳞已经弄不明白了,以他的战争经验来看,想攻破长沙这等大城,就算是城外有几万兵马,不打上两天也是不行的。但是密集的枪声,爆炸声根本就没有停顿过,官军们突然就打进了长沙城。王金鳞突然生出一种不合理的念头,难道外头的官军们都是刀枪不入么?
但是事已至此,王金鳞也没有别的办法。他连忙命令留在军营里头的铁杆部队赶紧把加特林机枪拖出去,在街上架起街垒,无论如何都要守下去。官军来的太快,现在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了。到了这个时候,王金鳞反倒放下了一切,按照自己学习过的军事知识开始布防,准备最后的战斗了。
天色渐明,王金鳞亲自指挥着亲卫队建成的防线也大概完成了。他已经派人把自己的家眷接进了军营。女人们都被吓的不轻,看到王金鳞之后连话都说不出来。王金鳞没有理会她们的歇斯底里,而是派人去接左平湖,但左平湖却不见踪影了。
长沙叛军军营里头没有大炮,只有六挺加特林机枪。现在机枪都被拖了出来,用在防守几个街口。装满粮食的袋子都被运出来堆街口垒成了街垒。大概的阵地已经架设完毕。从黎明到现在,溃兵们纷纷的逃进了最后的防御阵地里头。
很快,街口就出现了一些穿着深蓝色衣服的官军。王金鳞举起望远镜向对面看着,只见那些穿蓝色衣服的官军们一个个很有章法的躲在街角和别的能藏身的地方,他们每个人都有步枪,拿步枪的姿势竟然完全不是外行。
“这帮人难道真的是京里的禁军不成?”王金鳞心里大吃一惊。
那些穿蓝衣服的人越来越多,双方隔着一条空荡荡的街,不久之后,王金鳞的望远镜中看到了红色的龙旗,冬天的江风很大,长沙就在长江边,风把那红色的旗帜给吹起。上头的那头张牙舞爪的龙十分显眼。
也就在此时,街角有人喊道:“叛贼们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赶紧放下武器投降!朝廷仁厚,只罪首恶!”
“马成林,把那人给我打死。”王金鳞对身边的一个亲兵说道。
马成林原先是个江湖上的“炮手”,一杆枪使得极为精准。后来犯了事被抓,王金鳞听说过此人的名头,把他从大牢里头放出来,又重金雇了他当了亲兵。听王金鳞如此命令,马成林一声不吭的上前,举起了步枪瞄了一阵,只听一声枪响,那个喊话的人应声向后倒去。
“好!”凡是能看到的叛军官兵都忍不住喊起来。被对面的官军压住打了半夜,现在突然见到马成林如此精准的枪法,叛军官兵们都是精神一振。
虽然那个官军被打死,穿蓝衣服的士兵们却仿佛被激起了怒气,他们只是稍微躲了躲,然后一队人已经顺着墙边攻了过来。
“机关枪!”王金鳞命令道。
六个机枪手推上弹匣,向着那些蓝衣兵开始射击。伴随着“突突突突”的响声,子弹在街上开始横飞,墙面上被打出了一个个深坑,白色的墙皮被子弹削下,化为齑粉飞舞着。
蓝衣兵们可能是明白加特林机枪的厉害,不再向前进攻,而是退避开来,不一会儿,街道上便没有蓝衣兵了。
突然间四面八方都想起了爆炸声,滚滚的烟尘混合着乱飞的砖石碎块,猛地冲进了新军的街垒里头。爆炸猝不及防,王金鳞只觉得心脏仿佛被一支大手紧紧握住,缩成了一团,怎么都展不开。
他能看到的是,从烟尘中飞出了好些个竹筒一样的玩意,再接下来,是震天动地的爆炸,王金鳞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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