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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草堂垂下眼:“公子大恩草堂铭记于心、今生今世不敢忘怀!可公子恩重、苍生命更重!山河破碎百姓泣血,草堂着实不忍。公子,李承平和赵熹虽罪大恶极却也算豁达枭雄,您若愿生就此投降、草堂以自己性命全公子性命;您若要死草堂送您上路、为您敛棺奉香、绝不会叫您身后寂寥,您的妻妾草堂也会好好安置。我知道您恨我,我该恨、该杀,待这仗过去,草堂自会给您一个交代!”
黄安文冷笑两声:“杀我?就你?你算什么东西,卑贱之身、低劣之德,死在你手上堕我英名!”黄安文将剑扔在地上,转身爬上栏杆,北军士兵想抓他活口去见赵熹、被程草堂拦下。黄安文站上栏杆,望阴云无际,心中凄怆:“勤耕苦谋二十载,机关算尽恨天意。赵熹!我未败你!”声还未绝,黄安文纵身一跃、跳下台去。
此时赵熹正在黄安文府中。他与程草堂分兵攻城,他知道程草堂与黄安文有恩仇纠葛,便派程草堂去追黄安文,自己则在后扫除伪朝残兵,并到后宫去寻舒太妃母女。
后宫宫门大开,内监侍女各在其位,舒太妃和静安公主穿戴整齐坐在堂上,赵熹见状命将士不准唐突、侯在殿外,自己孤身一人负游云入殿。
舒太妃侍女见他进来,上前呵斥:“大胆反贼,见到太妃公主还不行礼下跪!”
赵熹笑着瞥她一眼,像个包容孩子的长辈。舒太妃叹道:“算了,叫他进来坐吧,就算以前在京都、他也除了陛下谁都不拜的。”
侍女有些犹豫,赵熹已走进堂中、在舒太妃旁坐了下来,端起桌上茶倒了一杯,轻轻一嗅,笑道:“姐姐果然懂我,知道我馋长明桂花馋了许久,用它来泡茶待我!”
舒太妃轻笑:“大战两年、宫里已没了新茶,只能用桂花来遮遮陈腐气,没想正对了元帅胃口。”
赵熹将茶送至唇边,轻轻珉了一口:“你把我当元帅,但在我心里,你还是姐姐。”
静安自赵熹进来便紧张万分,见他毫无防备喝下茶去更是意外,不禁问:“你不怕茶里有毒!”
赵熹笑道:“姐姐只想复兴李唐、又不是想杀我!”
静安抖着声道:“可这里还有我,你杀了我的丈夫!”
“黄安文可还没死,何况就算我死了他也注定失败,杀了我又有什么意义?”赵熹转头看静安,“我还记得你,你小的时候我就抱过你,后来在行宫还想同你玩,可惜第二天你就走了。现在居然已经这么大了……”
“你不过仗着母妃会护你罢了!”
“对,”赵熹坦然回答,他又看舒太妃:“你的孩子、我的孩子,都长大了,天下仍然姓李、很快就会繁盛,皇帝的心愿也算完成了。姐姐,承平和我早有迁都之意,天下太平后我们会搬到燕州,到时你可以和静安住在宫里,也不用担心看到我们。姐姐,回家吧。”
舒太妃眼睛微红:“你的李家不是我的李家,陛下去时我心已死,这么多年不过茍延残喘。大君,没有你就没有我们母女,是我背叛了你、是我对不起你!我已尽力、却还是无能为力,我无颜见陛下、更无颜见你!不如让我就此去了,还能多陪陪陛下!”
“那静安呢?你也放心?”
“我也要死!”静安大声道,“我是懦弱,可我也不会向你乞求活命!我的丈夫虽败也是英雄,我也要做英雄!”
“殉死难道就是英雄?是了,你这么想、城中军民也这么想,我们攻下长明、里面不剩一个活人。”赵熹叹息一声,“死倒是没什么大不了,可你才二十岁,你还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你真的想为黄安文死?”
静安也流下泪来:“不是为他、是为了自己。我不愿死,可我已拥有了太多,若现在不去死、等以后再死就一无所有了!赵熹,你现在一脸仁义,那你当初怎么不再大度一些、再高风亮节一些!你既然做不到,又何必在此时做好人!”
赵熹道:“我从不做好人,只愿做真人。既然你主意已定,我也不会拦你,祝你得偿所愿吧!”
赵熹起身向舒太妃一拜,舒太妃起身还礼,静安坐在一旁大哭。赵熹离开后宫,侍女、内监依次关上宫门,不久,大火燃起。赵熹伫在火前,眸光明明灭灭,又见程草堂满面悲戚走上前来,扑通跪倒,报:“六公子,自尽了。”
赵熹深深叹了口气,终于结束了。
第315章仰慕
长明城破、南朝君臣皆殉城而亡,南朝皇宫也化为焦土。赵熹暂以黄安文府邸为中军帅帐,安排手下收拾残局。程草堂为黄安文请命,希望可以将黄安文和静安公主合葬于长明。
本来黄安文乃叛臣贼子、挟持公主使其被迫下嫁,按理公主应同舒太妃一起运回京都葬入皇陵,黄安文则该弃尸荒野、不应竖碑立传。但赵熹念他二人毕竟是夫妻一场,黄安文与他相交几时载、也算亦敌亦友,便应了程草堂的请求、厚葬了夫妻二人。
静安公主只剩一抔焦土,放入瓷罐、置于黄安文棺中,下葬于长明城外小凤山。赵熹看着二人坟碑,不由感慨:“当初在京都安文才十几岁、在几位公子中年纪最轻,大家都把他当做弟弟来待,那时承平就道安文年纪虽小、心思却重,日后必成大器,果一语道中。唉,安文若生在它时也能做一番事业,只可惜吾辈英雄迭出、唯有承平一人压群雄,他们不肯臣、投错主,也只好殒命中途。”
程草堂跪在坟前,闻言道:“公子自尽前说他未输你,天意属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