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时间从未这般漫长过,没有人是他的随从,哪怕是千牛卫,可千牛卫也并非他的死士。
他曾经为元煊被废之后东宫无一人为他说话而暗自庆幸甚至喜悦过。
也许从前那些对元煊的赞美也不过是为了自表功绩而已。
直到最后一刻,崔耀给了他一个台阶,一个,让元煊向上的台阶。
他不明白,分明自已才是天子。
人人口中说着忠孝之语,可究竟效忠的是谁?
元嶷看不分明,他不明白,不甘心,却又像年幼时一样,根本拿不动那把宝剑。
元煊曾经在金墉城待过一年,元嶷不知道究竟谁是元煊的人,或许都是。
宫人低低询问交谈的声音传来。
“皇上又夜惊哭笑了?”
“皇上疯了好些天了。”
“听说当年清河王被囚,也有人传她疯了,看来被关久了,就是真龙天子也会疯嘛。”
“什么真龙天子,也不过与我们凡夫俗子一般都是人罢了,人都有生老病死,自然也是会疯的。”
元嶷终于痛哭起来,在暗夜里,在无尽的莫测中,想要回到最初最安全的地方。
可这世上哪有最安全的地方。
“我给皇上端安神汤来,叫皇上喝了好生安歇吧。”
一道声音低低响起。
“这么费劲讨好做什么?”
“这些时日他一有风吹草动就大喊有人要害他,连累我们几多波折,叫他安静下来免得我们宫人也难安寝。”
暗色的身影缓缓走入内室,到了床榻之前。
“陛下,陛下……”
元嶷不肯转过身,甚至往床榻里缩了缩。
他日夜穿着自已唯一的一个软甲,这软甲也并不甚软,甚至硌得他生疼,生怕有人会突然暴起,抽出一把刀剑来。
那暗影却俯身遮住了元嶷为数不多能感知到的光。
“陛下,梁郡公的精兵,已至城外了。”
元嶷心中大喜,一咕噜坐起来,惊疑不定看向了眼前的人。
似乎有些陌生,又似乎有些眼熟。
“陛下,我是长乐王殿下的家仆啊,您忘了吗?”
元嶷这才慢慢松懈下来,又连忙倾身将人拉住,“明达带着綦家的精骑来了?!就在城外?那他人呢!”
“殿下也惦记着您呐,我听宫人说殿下您惊梦不安,特地熬了汤药,您安歇一晚,明天天一亮,就是您的大日子啦。”
元嶷狐疑地看着他端着的汤药,“既闻此喜讯,我病自愈,何须安神。”
那宫人笑了笑,“明日是一场硬仗,若陛下惊喜过度,一夜未眠,明日可就没劲儿啦。”
元嶷渐渐起了疑心,“你在我面前试药我便喝。”
黑夜里头,帷帐被掀起一半,宫人背着光,叫元嶷看不分明,只能瞧见在黑暗里还亮着的眼眸。
他倏然心头一紧,生出格外的恐慌来。
宫人抬手,似乎要取东西试药,下一瞬间,一只铁手死死抓住了元嶷。
元嶷挣扎了起来,他想要高声呼叫,“来人!来人!有刺客!有刺客!”
但没有人来。
这些时日元嶷喊过太多次了,但凡有陌生宫人近身侍候,他都会惊呼刺客,要千牛卫拖下去搜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