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元煊在被废之后头一回站在朝臣之前奏明了情况,她穿了女侍中的官服,也不算逾矩,漆纱笼冠之下,眉目比五年前更加峥嵘,别说老臣了,就连那之后晋升的官员都觉出这位的气势不凡,措辞犀利精准,吐词清楚从容,辩驳朝臣质问之时也极有调理,比皇帝还硬气些。
太后虽然恼怒元煊将安、奚的罪过陈述地清楚,明面上也不能表露出来,干脆率先开口,“安家谋反既已坐实,主支已经伏诛,又有救驾之功,就这么算了,奚安邦胆大包天,竟敢行刺来使,奚家剩余所有成年男丁流放戍边。”
“平原王死得可怜,皇帝要好好赏赐平原王府与救驾的长安公主。”
皇帝不愿意草草了结,难得出了口恶气,“这是还要廷尉卿等人拟好罪责,母后莫急,安家人都死了,可罪名总要定了宣告天下的。”
两人到底不欢而散,事后元煊受召入宣光殿。
不等太后问责,她已经跪了下来。
“请祖母恕罪。”
“你何罪之有,你不是都按着规矩做事吗?我还能罚你不成。”
太后如今大半怒气却不是冲着元煊来的。
元煊知道,所以只等太后喘匀了气再开口,“祖母容禀,我本想至少保下安家其中一房,谁知奚安邦已向平原王投诚,愿意承担调用僧祇户的罪责,却要将安家全部填入火坑之中,平原王与奚安邦串联,痛下杀手,安家上下都是被毒死的,奚安邦下了狠心,也要连我除了,我实在没办法,只有平原王与奚安邦死了,才能将事情彻底了结。”
太后听到奚安邦向平原王投诚,脸色登时就不好看了,听到后头,扫了一眼远远侍立在殿外的侍从,神色和缓了些。
“平原王,是你杀的?”
元煊叩首认罪,“是。”
“只是在太极殿孙女不敢说,毕竟假黄钺并非明旨,这事儿掰扯不清,但孙女必定要将内情全部告知祖母。”
这是把她的把柄老老实实交在太后手里。
太后终究神色郁郁,却不再说什么,“这事儿你没错,事情已经这样了,你藏着是对的,穆望呢,知道吗?”
元煊再度叩首,“此事他虽没有直接证据,可孙女与穆望的缘分,只怕是走到头了。”
“好在平原王一死,穆望再有百般的力气,也只能在家丁忧。”
太后了然,这明面上看似皇帝占了上风,可平原王和穆望都折进去了,朝中就少了两个极重要的皇帝亲信,而她只是少了两个在外的支援,元煊杀平原王不只是为了结束这谋逆之案,夺取定案的话语权,也顺便帮太后除了穆家这一个保皇党。
“这事儿你办得有理,不必介怀。”
元煊见太后不搭茬,转而低声提醒道,“如今长安公主回京孀居,祖母可要赏她个宅子。”
太后点头,“安府的宅子赐给她就是。”
这么一说,她倒是也想起来了元煊这桩婚事。
这些年来,她瞧着几个公主嫁的驸马都不甚好,皱了眉思量片刻,低声道,“延盛,我赐你与穆望仳离,如何?”
元煊心中落定,“我既杀他祖父,早该义绝,孙女领旨谢恩。”
太后颔首,“咱们元家的公主婚事从没有为情的,都是为了利益,这点你比我还明白,本身利益就不在一条线上,你拉拢不过来人,这桩婚事白放着还坏事。”
“如今皇帝同我关系紧张起来,穆家又一心一意想要我死,你们本就不合适了,先前我问你,你却一直还僵着,如今这婚是不离也得离了,你能想通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