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煊冷眼站在廊下,看着那被杖责的侍从,嘶喊声传到公主府的各个角落,有人战战兢兢,有人眼底晦涩难辨。
“驸马回来不通报,看守院子的失职,杖十,发落出府,着人另外补上,若府中还有擅离职守,不尊公主之人,也是一样的下场。”
积雪尚堆在两侧,斑驳的血迹将地染得泥泞,红白赤黑,刺目惊心。
元煊阖上了眼睛,掐着那串念珠,“地脏了,我念佛,眼里见不得污秽。”
一旁的侍女打了个激灵,忙不迭着人去清洗。
“叫家丞来见我。”
元煊说完,进入了殿内,她垂眸,安静看着案上的账册和窦素送上来的侍从背景。
册子上清清楚楚写了,那主院的侍从就是张嫔着人安排的。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元煊笑了一声,“张嫔当真比我想的还要能耐些。”
元煊拿那侍从开刀,不只为了立威,也为了顺手将这个碍眼的眼线清除出去。
她安静看着漏洞百出的账册,在上头勾了几个红圈。
“家令已被罢免,他总管公主府事务,首当其冲,该罚,至于你,”元煊看向眼前的家丞,“快到年下了,我给你三日时间,令交一份让我满意的账册给我,否则,多得是人来做这个公主家丞。”
家丞赔着笑脸,不安地搓了搓手,身上的锦缎皮袍在烛光下泛着光彩,身上金玉光彩倒比身上毫无装饰的公主更像个显贵,他犹自辩解,“殿下,从前家令已被革职,这账册都经过了家令之手,其中许多,小人也不清楚啊。”
元煊抬眼,“看来你是不想做这个家丞了。”
家丞不知这长公主究竟哪来的人手和底气,要知道公主府中可没有她的人,这婚后一月,长公主就被发落去佛寺修行了,走的时候也只带了两个侍女一个车夫,不是后来驸马看不过眼又在送药的时候顺便送了两个侍女,只怕如今还没人使唤呢。
这一回来就作威作福,一个侍从也就罢了,谁能真敢动他这个真正管事的人呢。
家丞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见长公主又闭上了眼睛,“下去吧。”
家丞本以为自已算是糊弄过去了,下一瞬间,就发觉自已被人架起,拖到了廊下方才受侍从受杖刑的地方,他方才惊慌挣扎起来。
“公主恕罪,公主恕罪,小人不是不能重整账册啊,求公主宽恕,小人这就去做。”
元煊却没给家丞第二次机会,声音冷淡。
“我在佛寺近一年,想必府中人也不习惯我这个主子回来了,怠慢一次,我可以发善心宽恕,再有第二次,佛祖想必也饶不了心存歹念之人。”
“出宫开府的时候,我没有好生料理家事,但现在我回来了,你们最好睁开眼睛看看,你们头顶的这片天,是姓元,还是姓穆。”
“来人,杖责。”
“你敢!!!这个公主府,也不是你一人说了算的!”家丞高声道,“长公主如此做,也不怕府内中人寒了心!”
元煊反倒笑了,她坐在一片煌煌的灯火中,外面天色阴沉一片,将她身上的暖光映衬得如同佛堂金身。
只可惜不是个低眉的菩萨,却是个人间的邪煞。
她不必说话,早有侍卫将人按住了,板子重重落下。
仓皇之间,家丞惊叫起来,转头看向那侍卫,“你们放肆……不对!你们不是公主府的侍卫!你们是什么人!”
“你们不能这样做!长公主竟不怕自已名声被毁吗?”
侍卫像是没听到,手上却逐渐用力,让家丞的理智瞬间被一板子拍散。
元煊却听见了,她垂下眼睛,将家丞的名字划去。
那怎么不是公主的侍卫呢?
她在佛寺里待了这么长时间,为的不就是重新培养自已的人手吗?
家丞凄惨地喊叫起来,发觉身上的板子远非他能承受的。
若是府中的侍卫好歹还能做做样子,可如今的板子,却是冲着他的命去的,不死也残。
他在剧烈的疼痛中生出细密的冷汗和铺天盖地的惊惧。
是啊……这可是人人畏惧的顺阳长公主,一个不顾自已名声的疯子啊。
晚膳是伴随着打板子的声音上来的,元煊看着眼前的排场,放眼望去,居然没能第一时间数清有多少盘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