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冲击力,把地表的土层撞得移位,探索舰的残骸也发生了二次伤害。装着虫母肉的生物储藏器骨碌碌砸下来,裂了一条缝,无数昆虫被吸引而来,钻进裂缝中去,又被这团活性的肉消化掉,粘液低落在甲板上,又混入了湖水里。
这团活性的标本吃空了地底的昆虫,它开始膨胀,从缝隙中挤出去,又被扑上来的老鼠和蛇撕扯断。
它们撕咬着捕获到的蠕动的身体组织,也被这团不可名状的肉给吃掉,也变成一团蠕动的白色的生物。
它们滚落进湖底。
塞基从重击导致的昏迷中醒来,高速进入大气层导致机甲落点燃起了火焰。他从机甲中爬了出来。
然后嗅到了若有若无的香气。
年轻的蝴蝶茫然地感到了血脉中的饥饿与亢奋,虫母时代已经消逝了几百年,年轻的雌虫只以为这是雄虫的信息素。
而他面前,只有一个人类。
一个身上血流不止的,却举着枪对准他的人类。
塞基望着人类身上的血,感到饥饿。
这种饥饿和一开始的饥饿其实是不一样的。但塞基分不清楚,虫族从来都分不清楚食欲与爱欲,更别提饥饿与饥饿之间的差距。
他以为自己发现了一只雄虫。
他以为这是命运的赠礼。
*
夏谌也在看直播,其实东区的高层基本都在关注虫族队的直播间,连自家朝晖队都来不及关注。
他们眼睁睁看着虫族一落地就像被唤醒了本能,朝着一个方向毫不犹豫地赶去。
有人低声道:“原来真的是这颗星球上有问题。”
也有人无动于衷:“当年虫族向我们讨要所谓的雄虫时,不是就把所有基因检查都做了吗?他从头到尾就是一个人类。当时我们怀疑的是那只虫子感官失灵了,现在发现是这颗星球的问题,那又怎么样?有区别吗?”
没有任何区别。
无论是什么原因,被虫族压着打的人类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丝可乘之机,好不容易打入虫族内部的机会就在眼前!他们怎么可能放过?
从塞基错误地指认人类为雄虫的那一刻开始,事情就再也不会有第二个结果了。
夏谌一直保持沉默,他从朝晖校历中抽出一张照片,每一届参与联赛的校队选手都会有一张大合照,被学校珍藏在校历之中。
他那一届也有过,姬羽之这一届也有。
但他抽出来的那张照片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另一届。
朝晖军校不像白榄联大那种草班台子,他们每一位选手都是经历激烈的斗争胜出的。那一届和每一届都一样,在纪念星的冰天雪地里进行拉练,并在拉练的最后一天宣布参赛人员。他们会留在纪念星,由学长学姐带领进行特训。
夏谌就是那次的光荣校友、学校白嫖来的苦力教官。他永远记得,那一天,他就站在红墙之下,身后是硕大的校训。
[永远追逐太阳!]
夏谌指着标语,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而稚嫩的脸,他说:“我的名字就刻在校训之下,我希望有朝一日能看见你们昂首挺胸地把自己的名字也刻进校训。”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他意气风发地对学弟学妹们扬手。“我就祝大家,成为追逐太阳的人吧!”
欢呼、掌声、口哨,以及学弟学妹们攒动的身影,都已经在记忆里模糊了。可是他还是记得那么清楚,记得那一天在北风中猎猎作响的旗帜,打在灰白的校训之上。
后来他无数次后悔,他不应该说那句话的。
追逐太阳的夸父力竭而死。
靠近太阳的伊卡洛斯粉身碎骨。
这是一个诅咒,不要、不要靠近太阳!
或许他真的不该说那句话的。
谁能想到,竟一语成谶了呢?
“说够了吗?”姬羽之的母亲姬恒脸上带着深深的厌倦,她起身,撑着手身体前倾,环视一圈。眉骨锋利,如刀一般割过所有人的眼睛。和她对视的人纷纷低下头。
“你们把我叫来就为了说这些?”她毫不客气道,“当年我难道没有警告过你们吗?我没有投反对票吗?但是他妈的逐日计划是林洛自己提出来的!我们反对有用吗?他自己想去谁拦得住?”
“我当年也是站在这里,跟你们所有人说,不愿意让我们的同胞被帝星诱骗去牺牲,就跟他爹的帝星开战。你们不同意,你们觉得不到时机,可能会被虫族和帝星两面围剿。”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难道知道有今天当年就能让他不去?”她讥讽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