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也没做?”周斯年冷笑,“真的什么也没做吗?”他突然表情严肃,厉声说到:“是你毒死的你父亲,还是你母亲?不要再狡辩了!”我恨恨的说:“你有什么权利这样质问我,你早就发现父亲中毒了,为什么不阻止?”周斯年轻蔑的说,“你父亲当政时,外则伶人乱政,内则牝鸡司晨。皇宫里出现那样的丑事,他也能忍下来,这么窝囊的人,活着让人看着难受。”
我冷笑说:“不是吧,你是希望他快点死了,好为李朝宗腾位置。”他针锋相对的说:“是又怎样?皇位本来就该有德有才者居之。你的这个皇叔,也没什么对不起你的,比你那个父亲强多了。你难道不觉得,皇叔继位以后,你活的像个女人了吗?犬守夜,鸡司晨,现在总算各归各位了。”
我被他噎的说不出话来,也怕他继续追问下毒的事,又担忧又憋屈,哭泣的喊起来:“你这么远跑来找我,就是要给我讲这些吗?我懂不懂这些有关系吗?现在一切都是定局了,我也没有想要怎么样,你干嘛这样教训我。”周斯年语气软了下来,他拉住我乱挥舞的手,温柔的说:“我来是想接你回家,没想教训你,”他不好意思的笑着:“说着说着就说多了,我本来是想跟你道歉的。”
“道什么歉?”我哭着说,“你能那样对待我,只能说明在你心里,我是一个有污点的人,可以任意的折辱。可我做什么坏事了?我和你的确出去了两年,可我们从来没有提过婚姻事吧?是父皇非得让我嫁给你。我一直都在跟你说我不想嫁给你,对不对?”
周斯年脸色苍白,说:“婚姻大事,本来就该父母做主,父皇赐婚了,你能说不嫁吗?”我又被他的强词夺理气笑了:“我当年不想嫁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父母做主?”我还想说,你不是还答应帮我给玉玄机还俗吗?你答应了怎么不做?幸亏理智尚存,没有说下去。周斯年难过的说:“你为什么不想嫁给我?我们曾经在一起游历江湖两年,我们那么好,你那么相信我,可后来呢?我说什么你都不信,你们还把我们的大婚礼,搞得跟战场似的,皇宫里到处埋伏了武士,你们这是想逼宫篡位对不对?想动手为什么要选婚礼?现在倒好,我说了句礼未成你就跑了。”
“这些事都不是我做的,我不知道。”我哭着说,“我只知道,你杀了很多人!你杀了我母后!你怎么知道母后的孩子不是父皇的,我问过玉玄机了,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周斯年说:“孩子的事,是父皇亲口说的,无论孩子是不是玉玄机的,都不是皇家血脉。我不杀她,等新皇进京她还是会死,到时候死相更难看,”他顿了顿,又说,“还会连累你。”
“新皇?”我冷笑,“新皇知道消息好快呀!我父皇头一天出事,他第二天就来了。”周斯年说:“你想说什么?阴谋?”他笑了一下,“可惜不是,是父皇觉得自己大限快至,召辰王入京,辰王是奉旨进京的。”
我不想再争执了,这样妄议皇帝,太让人担惊受怕,成王败寇,胜利者总是会成为正义的一方。
他看我不说话了,这才温和下来,拉住我的手,低声说:“我记得以前我说过,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回京城,我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总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放着那么快乐的日子不要,把自己最爱的人推进权力的漩涡里。”
我心里一阵酸涩,前尘往事,涌上心头。推开他,哭着说:“我根本不想回京,都是你劝我回来的!都是你!是你!你回来了,我母后就没了!你杀了我母后!你杀了我母后!”我心里一时恨急,不知如何是好,从洗衣筐里拿起一根洗衣棒,没头没脑的砸过去。
没想到他不躲也不闪,这一棒正正的砸中他的眉骨,血一下子涌出,漫过眼睛,滴在他的白袍上,一滴一滴,越来越多。
我吓坏了,手里的棒子丢在一边,急忙用手帕去捂,哭着说:“你是傻子吗?怎么不躲。”他接过手帕按在伤口上,说:“要是打这么一下能让你心里好过些,你就再打几下子吧,只要你别恨我。”
他把脚从水里拿出来,放在旁边的石头上,腿上和脚背上都是水珠,晶莹剔透。我就这样看着这些水珠,慢慢的在热气里消失。
“你有什么好后悔的呢?只怕再重新来过,你还是会回来的。”我伤心的说,“你是朱家人,你想帮自己的表哥当皇帝。”
“我不是想帮自己的表哥当皇帝,是想帮一个明主当皇帝。”周斯年说,“我是朱家人,又怎么样呢?这天下,也不是一定就应该是谁家的。”
我只觉得脑袋疼得要命,心烦意乱的说:“我不想说这些朝堂的事,好烦。”他笑了,用哄孩子的口吻道:“咱们不说这些没意思的事,咱们回家看如意和雪儿,他们可是又长大了些,再不回去,你可就认不出自己的孩儿了。”
我甩脱他,懊恼的说:“我也不能跟你回去。你当着阖府的人说我以前的什么丑事,可我什么也没做,我成亲以前没有说过要嫁你,我喜欢谁是我自己的事,成亲时也是完璧之身,成亲以后也没有对不起你,现在倒好,我成了有污点的女人了。”
周斯年说:“那天跟着去的那些人,都是过命的交情,他们对你,一点轻慢的意思都没有。他们都是从头至尾跟着我过来的人,很明白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你放心,就算他们真有腹诽,肯定也是笑话我,不是笑话你。”停了一会儿,他深叹一口气,说:“当年父皇赐婚,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肯接旨,我才真是没面子呢。你究竟看不上我什么?”
我看他沮丧的样子,心里又不忍起来,说:“没有看不上你,我就是觉得,你和我身边这些人不一样,做事情总是让人想不到,让人害怕。”他听我这么说,笑起来:“我是流徒,是海盗,怎么能和你身边那些贵族子弟一样呢?他们生下来就金尊玉贵,我生下来就是流徒,是罪犯。”
他深情地说:“几年前,我第一次见你,就想着今生一定要娶你为妻,所有人都劝我地位悬殊不要强求,可我偏不信,偏要强求。”
我失落的说:“你的意思是说,当初你来到京城,到处撒钱,结交权贵,千方百计的凑到我身边来,也就是不信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