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樾最初,是没打算和梁映同住的。
一则男女终究有别。而这位太子又心思浓重,瞒起来比一般人累多了,林清樾还想着能给自己的后路留得宽些。
二则是有意模糊视线,让林氏的人,或者知道她是林氏的人,别一眼就看明白真太子的身份。
但这些麻烦,终是不敌咱们这位真太子本身的麻烦事。
书院开学日,入夜时分。
林清樾的迷烟在梁映洗漱回来后,已经毫不起眼地混在房间里的香篆中燃起来了。
他其实已算警醒,知道洗漱要避着人,可惜碰上的是林清樾。
摇曳灯火下,温雅公子全然不见。
夜色中,林清樾再无掩饰地大步流星走到迷晕过去的梁映榻前。
这一次,她伸手拨开少年眼前厚重的额发再没有阻碍。
一颗秀气的小痣赫然在高挺的鼻梁骨上,没有更多修饰。
就知如此的林清樾撑着脸蹲在榻边,戳着那颗小痣自言自语道,“好歹用些脂粉再补一层。这么遮着脸,不也是早晚查到你身上来么。”
看过破绽一,林清樾指尖下移,又挑起少年掩得略高的衣领。
“啧啧啧。”颈上红肿又泛出脓水的伤口完整暴露在视线下。
明明她那日都替他好好上过药了。
林清樾看着都嫌疼,“琉璃配的金疮药很贵的,真是肉包子打狗……”
嘴上骂着,林清樾手上还是拿出了不久前被梁映拒绝的绫帕。
小心翼翼地将伤口上的脓水沾走后,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一下一下用手指敲击瓶身,将药粉均匀撒上。
怕梁映第二日察觉,林清樾不敢撒得太多,下意识离得近些,好控制用量。
不知不觉,两人相隔近在呼吸之间。
不怕痛的人,竟在睡梦中觉得痒。
微微皱眉后,从仰躺改了侧睡。
林清樾莫名屏气,侧睡后的少年双唇堪堪停在林清樾额前两厘之地,悠长的呼吸一丝一缕扫过她的眼睫,还带着冷潭微凉的气息。
这太子殿下也不知怎么想的,明知自己身上有伤,非要清洗。去了舍房后的冷潭,整个人一个猛子扎进去,一点不知道用帕子擦身代替,避免伤口沾水。
眼下干净倒是干净了,这身体遭老罪了。
林清樾不免回想起她从雨中捡回他后,给他换衣看到的景象。
一具还未弱冠的身体,倒像是上了几年战场的老兵了。
“燕国百年,这么破破烂烂的太子,你是头一个了。”
没了对这身子埋怨的心思,林清樾收起瓷瓶,重新站起身。
“阿婆,别走……”
少年冰凉的掌心猝不及防捉住林清樾垂落在侧的手腕。
林清樾眼眸微微睁大,开始怀疑少年是不是和他那奸诈的阿婆一样,根本没有被迷烟迷倒,纯纯在这里演她。
可少年长久之后,只有痛苦的呓语。
“别丢下我一人……”
少年的指骨像是玄铁打造的枷锁,牢牢地禁锢住林清樾的腕骨。她丝毫不怀疑,这样下去明早她的手上一定会有一圈说不清的淤痕。
于是,简单考量后,林清樾重新蹲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