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晨听罢久久不语。卢正忽然有些慌,他有些怕安若晨问他杀死田庆时是什么感觉。他必是不会说话的,但他仍怕听到有人这样问。
安若晨有一点说得极对,事情发生时,光顾着性命,顾着掩盖真相,心里没什么感觉,如今大局已定,他的时间除了乱想也做不了别的,被示众羞辱,被安若晨这般一说,他倒真觉得心里有几分酸楚。
兄弟,这个词离他很远了。
“我会找到他的。”这时候安若晨说。卢正张了张嘴,终是没说话。田庆不是他亲手杀的,又如何。他那时候也打算杀他了,只是他处在下风。好在接头人及时赶到,那时那刻,他必是要杀田庆的,别无选择。
“卢正,你图什么呢?”安若晨柔声细气,卢正却是一震。他抬眼看她,她眼里有疑惑,有关切,她问他:“你被威胁了吗?”
卢正认真看着安若晨。
“你有家人落在他们手里吗?你被胁迫了吗?”
卢正忽地笑了起来,笑得伤口疼,笑得眼眶发热。
“若我有家人落在他们手里,姑娘打算救下他们吗?”
“是啊。”安若晨认真说,“你做的事你承担,但你家人却是无辜。”
卢正哈哈大笑,笑完了,也认真回答她。“我不会领姑娘的情,也没法领。难为姑娘想到这个谈判的交换条件,可惜我没有筹码。军籍薄里记得很清楚,我是孤儿,没有家人被胁迫,我想编个谎骗骗姑娘都不行。”
“那是为何呢?”
卢正道:“我与将军说过了,为财。对方给我钱,我便为对方办事。”
“这个谎也不好编啊。”安若晨不急不躁,慢条斯理地道:“将军定是不会信你的。我也不信。你若有财,平日里花费是能看出来的。你与我生活在一个府里,吃穿用度我是知道的。田庆爱喝酒,花得可比你多呢。你若有财物藏着,在你屋里一搜也能搜出来。”
卢正不说话。
安若晨又道:“你若藏着毒与解药,也能搜出来。”
卢正又笑了:“所以将军派了人去搜我的屋子吗?没用的。好吧,我没有什么大财,姑娘说得对。但下毒这事我没说谎。我也做了万全的准备。你们搜不出解药,它藏在你们想不到的地方。姑娘在乎你二妹的性命,便帮我个忙,我不想死,若姑娘能说服将军饶我性命将我放走,待我安全脱身后,我便将解药的下落告诉姑娘。”他顿了一顿,“就像田庆的下落一样。我会告诉姑娘。”
安若晨冷静地看着卢正,卢正也看着她。
“姑娘想救妹妹,便要先救我。”既是说到这份上,卢正索性把条件讲清楚,“让将军把我放了。就编个军中有别的奸细,趁乱将我救走的由头。”
“将军连个抓回来的叛徒都看管不住,如何治军,如何服众?”安若晨反驳。
“如何善后对将军来说是小事,他有的是办法。找两首尸体来烧了,说是追捕于我,我与同伙慌不择路,被困于火海之类的。或者假意处死我。总之,放我走,然后制造我已死了的假象。免我之后仍被追捕的后患,这般,我便告诉你解药在哪儿。”
“你在骗我。”
“我也怕死。”
“你逃脱后不会给我解药,却会用将军私放于你之事要挟我们。你未死便是证据,这可判将军通敌卖?国之罪,你当我傻吗?”安若晨站了起来,一脸愤怒。
卢正急了,安若晨的脑子转得倒是快,他都没想到这一层,他方才脑子一热,一心求保命,不止保命,他还怕再受那般的羞辱。
但安若晨已转身就走,没再给他多说话的机会。卢正大叫:“姑娘!姑娘!”
安若晨头也不回,掀帐出去了。
守在门外的卫兵马上进了帐,没给卢正多歇一歇的机会,又将他吊了起来。又过了许久,卫兵换岗,换岗上来的卫兵将卢正拖了出去,再绑到了营中空地的木桩子上。卢正不看众人,闭上了眼睛。身上的伤和脸都火|辣辣的疼。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在他面前道:“卢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