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前是被小弟死而复生的喜悦冲昏了头,而今才终于觉察出两人之间地位的差距来。
在家时他是霜儿的兄长,凡事都想护着他,也都能护着他,而如今他心意未改,两人的身份却有了云泥之别。
他再也护不住这个小弟,反而还要小弟去替他求情,这让他心里多少生出了几分挫败感来。
昨日是小猫儿的生辰,他眼见那么多人围着他、那样热闹,他默然地侍立在一旁,心里忽的便觉出了几分异样的孤独感。
明明他才是霜儿的兄长,明明他才是这霜儿在这宫里最该亲近的人,可当他们围在一起说话时,他却觉得自己才是最插不上嘴的那一个。
第六十二章“圣人是不是……知道你了?”
曹四郎侧身往窗外一望,见那教书夫子还未到,便又伸手挠了挠小猫儿的下巴,很亲近地贴在他耳边问:“圣人是不是……知道你了?”
裴野对自家小弟的态度本来便已经足够奇怪了,如今竟还荒唐到要请夫子来教一只小狸奴读书。
若说他没发现小猫儿那皮下藏着的其实是一个人,曹四郎是不信的。
小猫儿点了点头,而后又应了一声:“喵~”
曹四郎无意识地拧起了眉头,心里有些不明白那皇帝为何会对换了魂的小猫儿这样好。
他岁数虽不大,却不似方啼霜那样天真,旁人若无缘无故地对他好,他总要猜疑,总觉得那人是要图谋着要从他身上得到点什么。
曹四郎心知自家小弟与他一样无权无势,原都是这宫里以一片枯叶作舟的蝼蚁,身上并无几分利益可图。
再说了,裴野一个生杀予夺的皇帝,又能贪图一个庶人什么呢?
小猫儿见阿兄皱眉,便凑上来用面颊蹭了蹭他的手背,想让他舒心一些,不要总想着不好的事。
曹四郎见状便把他再次抱紧在怀里,心想他家霜儿这样乖、这样懂事,长的也漂亮极了,街坊邻居家的小孩儿,就属他最好看,甚至把那些娇养的小娘子们都给比下去了。
他心里很怕他遭人骗、遭人欺负,怕得要命,可他到底不能时时刻刻都同他待在一块,而且即便他与他在一起,他也未必能护得了他。
“霜儿,”曹四郎低声道,“听阿兄的话,咱们还是要留点心眼,不能太信他了。”
小猫儿听得有些懵了,愣了半晌才听出阿兄口中这位“他”是哪位,他心里下意识地已经把裴野划做自己人了,在他的意识里,便没有对自己人还要留心眼的道理。
“喵喵喵!”小猫儿挥舞着爪子,手舞足蹈的,试图与阿兄解释,“喵喵喵!”
陛下他是个好人!
曹四郎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正想再说些什么,外头婉儿与宫人们已将那夫子迎进院来了。
他连忙收了心,抱起小猫儿便往外走,方啼霜一打眼瞧见那位要教他读书认字的夫子,心里再不欢迎,也要抬起爪子与他好声好气地喵一句。
裴野叮嘱过他了,说这叫尊重,也是人人都该有的礼数。
面前的夫子身着一件浅青长袍,看起来很年轻,至多不过而立之年,见小猫儿与他打招呼,他便也不含糊地回了一礼。
“夫子里边请,”曹四郎朝他稍稍一鞠躬,“文房四宝、茶水点心都已备好了。”
被他揣在怀里的小猫儿也抬了抬爪子,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那年轻的夫子笑了笑,而后道:“原先陛下请吾等来授课,说是要教一只小猫儿读书习字,众人都觉着荒谬,以为圣人是在戏弄我们,只有某请愿而来——如今看来,双儿主子果是只通人性的猫儿,想必也不比那些开智还不如不开的顽童们差。”
这位年轻的夫子瞧起来脾气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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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四郎则替小弟答道:“猫主子生性聪慧,只要有夫子悉心教导,识文断字自然不在话下。”
那夫子笑了笑,没再说话。
等那夫子落了座,学生照例是要给老师奉茶的,小猫儿的爪子不太好用,因此这事儿便由曹四郎代劳了。
夫子吃了茶后,便同小猫儿粗略地介绍了一番自己的身份来历。
原来这夫子姓游名隐,今岁才刚蟾宫折桂,不偏不倚地考了个二甲第一的成绩,差一点儿成了探花郎。
也正差了这么一点儿,前三位进士及第的当即都被授了官,而他与后头的人却要在这长安城里候着守选,等吏部何时有了空缺,他才有官可做。
在小猫儿眼里,这位游先生就是位用书卷堆起来的“书人”,和他们正说着话呢,动不动便脱口而出几句诗词古文,把小猫儿听得云里雾里的,像是团了一脑袋的浆糊。
而坐在他下首的曹四郎,眼里却无时无刻不闪动着求知的光。
游隐寒窗苦读了十余载,如今还是头一遭授课育人……说是育人应该是不大对,他教导的乃是一只小狸奴。
说实话,他自己心里也没什么信心,也不知这狸奴能不能听懂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