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孩子也是识时务的,把手机递过去,果真只拍到他的肩膀,“你后面的风景真好。”
他瞟了一眼,只笑着不说什么,心说,年纪不大,倒是圆滑得恰到好处。
本想着十来个钟头的飞机,又饿又累,先去吃饭,谁成想她倒是直接,“去酒店换身衣服吧,好不好?”
她都这样说了,李沛然自然从命,她撅着嘴的神态有点眼熟。
“你多大啊?”
“哪有你这样问人家年纪的,你多大?”
三十来岁的年纪,年轻的时候就巴望着早一点儿而立,李沛然不吝说出口。
她比李沛然小六岁,也根本不介意说出口。李沛然失了下神。
服务生殷勤地帮他们把行李送进房间,带上门。
李沛然刚转过身,温软的身体便贴了上来,外套挂在半开的衣柜里,她抓住李沛然的手放在自己衬衫的纽扣上,踮起脚,咬了李沛然的耳朵,“李总比我大这么多,我该叫哥哥,还是叔叔呢?”。
挑衅,李沛然不能容忍挑衅。他抱住她压在床上,“我看你□□的时候叫我什么。”
丢在沙发上的外套口袋里,手机一直震动个没完,大年三十拜年的信息轰炸,和布满金发碧眼美女的西海岸,丝毫联系不到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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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冉坐在爸爸身边,看妈妈在厨房里忙得不亦乐乎,自己什么都不会干,进去就被赶出来,只能做做收拾桌子、从冰箱里拿菜这样的下手活儿。
郑其雍早早发了条信息,祝冉冉合家团圆、身体健康。信息简短俗套得如同群发的信息,然而开头“冉冉”二字,却是他手打的。
真够敷衍的,冉冉看了就放下,包了几根春卷后拿起来看了一遍,思忖着回他什么。
“听说,其雍和女朋友回来了?”妈妈装作不在乎地问。
夏巍的妈妈!冉冉心里一百个讨厌这个女人,唯恐天下不乱,她不看好冉冉和其雍,可分手过后,其雍有什么风吹草动,她却都是要说给冉冉家里人听的。
冉冉觉得,她现在恨不得其雍和张伊慎早点结婚,然后回过头来和冉冉妈妈夸一夸张伊慎是多么多么的好。
看冉冉一家的笑话,大概是她人生中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了。
“嗯。”冉冉应了一声。客厅里是难堪的沉默。
“李先生怎么样了?”
窗外一片鞭炮声,一切说话声都被掩盖住。冉冉不想说话,只摇头包春卷。
妈妈还在絮絮叨叨说什么,只看得到嘴唇在动,都是听不到的。待到鞭炮停歇了,只余了,“好好挑一挑也好的。”冉冉“哎”了一声,觉得这样挺好,没有压力。
李沛然。冉冉默默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大过年的他家一定门槛都被踏烂了,想想夏巍舅舅谄媚得近乎恶心的脸,她就觉得好笑。他这种人,想要什么有什么,到了一定的境界,说不定也挺无聊的。
手机又一声提示,冉冉用唯一干净的小拇指点了下,还是郑其雍。
她拧了拧眉头,刚才的祝福短信还没回,他又来一条群发?
点开那条信息,偷瞄了对面的妈妈,她佯装没看见。是一条彩信,鹅毛大雪背后,金瓦红墙的储秀宫。
冉冉不动声色地把手机锁屏。下雪的故宫,是她和郑其雍商议此生必定要携手看过的风景之一,现在他终于看到这难遇的场景,迫不及待地拍下来和冉冉同乐。
包完最后一根,她发了条简短的信息:“前几天出差已看到。祝新春快乐。”
信息发出后如一颗石子沉了大海,再也没有回声。
其雍蠢极了,大年三十的下午,他不在家陪父母老人,一个人孤身在北京闲晃荡什么呢?一年只有这个时候,没有工作要完成,没有客户要拜访,没有生意要谈,没有远方的朋友要陪,哦,女朋友就不一定了。
冉冉心里一紧,听口音就知道张伊慎是北京人。
凄凉掺杂愤怒从胸中腾起,他陪张伊慎回家过年了,顺路去看看他俩曾经说过要看的风景,或者是张伊慎牵着手走过那幽静的甬道?拍下这样一张寂寥的照片给冉冉,他期望冉冉如何作答?
后悔,后悔方才冲动回了他的信息。最先退缩的是冉冉,然而最先放弃的其实是他,从前如此,现在亦如此,对冉冉只留点念念不忘而已。不应该搭理他,只可惜发出的信息无法撤回,只能今后不再搭理他。
没有了冉冉,郑其雍依然过得很精彩,这一点,冉冉笃信不疑,也因为这一点,才对于谷裕的劝说毫不动摇。
不单单是他带着张伊慎回来,其实在两年前,冉冉还见过他一次,远远地望着他踢完半场球赛,一如当年还在中央大学的每个周日下午,冉冉都在场边给他摇旗呐喊,只不过那一次,冉冉静静坐在看台上,看矫健如常的身影,听软糯的声音为他加油,场边一个女孩儿抱着他的外套,一个劲儿在原地跳着,恨不得帮他使劲儿,“郑师兄!郑师兄!”轻盈却尖利的嗓音浮在球场上,划着冉冉的耳膜。
即使那时两人已经分手近两年,冉冉陷入了长久的单身,然而他身边蜂飞蝶舞,好不热闹。
坐了通宵的车来一趟大玉米地,就为了看这个场景。冉冉握紧了拳头捶着水泥看台,也好,他过得好,就是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