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了一声,小厮领着屋中的人退了出去,只杜鹃还服侍在一旁。
“杜鹃,把窗子打开些,这屋里头闷得慌。”若鵷皱皱眉道。
杜鹃应声走向窗边,将几扇窗子都推开,只留了靠床边近的两扇。
“若清,我是若鵷,你可还认得?”若鵷小心着上前,瞧若清的神色,分明是伤心过度,乱了心神,她知若清疼凤儿,却不知已至此般地步,子嗣对于这个时代的女人到底有多重要?若鵷有些无措。
“若清,你抱得这样紧,凤儿会喘不过气的。”见若清没有答话,若鵷继续道。
听见“凤儿”的名字,若清似乎回了些神智,竟是真的松了松手臂,精神却依旧紧绷。
“若清,现下都是六月了,怎的还给凤儿裹得这般严实?可是会起痱子的,让奶嬷嬷抱过去,给凤儿减减衣裳可好?”襁褓打开一条缝时,若鵷不经意瞥了一眼,手心霎时冒了汗,她以为若清怀里抱着的不过是包了枕头布包一类的空襁褓,不想,竟是露出白嫩的皮肤!若清竟是一直抱着凤儿,不肯撒手吗?
突然就想起拾到凤儿的那个时候,自己将冻僵了的凤儿抱进怀里,当日那冰凉的体温突然变得好真实,仿佛真的刺激着她的感官。若鵷打了个冷战,不知道为什么,她怕得厉害,慌乱地握上杜鹃的手,入手的温暖让她安下些心来,却不知再要怎样劝若清。
打帘子声响起,若鵷瞧门口望去,一身玄青的九阿哥拧着眉头进来。平日里与九阿哥不对付,可这个时候若鵷突然觉得安全感回炉,像看见救命稻草一般,瞬间点亮了眼神。
站起身,若鵷给九阿哥请了个安。九阿哥挥了挥手,坐到床沿上,看似霸道的举止,并没有惹得若清的反弹。
九阿哥是得了信,了了事务便从宫中匆匆赶回来的,报信的只道不好,他回来一瞧,这模样,怎的好似失了心智?皱着眉,九阿哥眼神疑问地瞧向若鵷。
若鵷倒是没心思读懂九阿哥的眼神,只用眼神示意,做了个口型。
“凤儿?”九阿哥倒是明白了若鵷的意思,他不可置信地瞧向若清怀里的那个襁褓,照府里头的人来报,凤儿申时初刻便不大好,不过半个时辰就过去了,到此时已有两三个时辰,若清就这么一直抱着?
“若清,把凤儿给我。”九阿哥伸手要去抱凤儿,若清神色恳求而无助,哀伤而怯弱,泪汪汪地瞧着九阿哥。
“给我!”九阿哥不为所动。
“别吓着她……”若鵷不忍,轻声道。
九阿哥没听见一般,依旧目光灼灼地瞧着若清。
颤颤巍巍的,若清终于将凤儿递到了九阿哥怀里,目光却留恋不舍。
“来人!”九阿哥一接过凤儿,便朝外头喊人。话音才落,已有小厮躬身进来。
“把凤儿抱下去,按格格的规格葬了,挑个好的风水,至于葬在何处,就不用回我了。”九阿哥道。
小厮小心地接过襁褓,应声退了下去。
见有人要把凤儿抱走,若清挣扎着要下地,连声喊着:“把凤儿还我,还给我!你要把她抱到哪里去?凤儿是我的,还给我!”
九阿哥大力拦住若清,任她哭喊恳求都不做半分让步。
若鵷听着耳边若清的凄厉哭喊,心中不忍,但却知九阿哥如此举动,已然是最好的了。若是顺着若清,想必她永远也走不出这个事情,怕是一辈子都只能活在自己的想象中,现下虽痛苦,却能让她清醒。至于凤儿,九阿哥虽未给她名分,却以格格的规制安葬,九阿哥已经做了最后能为她做的事情,这个时候,别说皇子家的孩子,就是皇帝的孩子,早夭了也不过是埋了,若是男孩,或许能齿续留名,若是女孩,便又是一抹新的孤魂。
不知过了多久,若清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口中却仍旧唤着凤儿的名字,想必是累极了,整个人十分虚弱。
“清儿。”九阿哥揽着若清的肩膀,轻声道,“咱们还会有孩子的,凤儿去了,是咱们与她缘分不够,咱们该盼她早日托生个好的人家不是?”
若清抽泣着回望九阿哥,若鵷背对着她,瞧不见她的眼神,只是屋中一下子安静下来。
九阿哥又哄了几句,才扶了若清睡下,又唤人进来,吩咐好生服侍着,身边不得离开人。一切安排妥当,才同若鵷出了屋子。
一路出了院子,若鵷低头无语,九阿哥俯视下去,只瞧见若鵷的一点侧脸,惨白。
“吓着你了?”九阿哥止住了步子,问道,他记得自己才进屋时,若鵷看向自己时,脸上那没来得及掩去的惶恐神色,像只落进猎人陷阱的小鹿,慌乱无助。
点点头,又猛地摇摇头,若鵷忙不迭地仰头瞧着九阿哥道:“只是忽的瞧见若清怀里抱的真是凤儿,有一点害怕,想起二月间的时候,抱着浑身冰冷的凤儿……”若鵷没再说下去,蹙着的眉头又紧了几分,脸色也愈加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