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压顶,整个水溪村都是阴沉沉的。
厨房里的杨氏和老太太王氏也跑了出来,抬头看天时,老太太不禁担忧,“呀,这雨怕是不会小啊。”王氏颤巍巍的声音,显得很是紧张,她忽然想起了,晾晒的麦子还有一些没收回屋子,便急忙对众人道:“后边院子里还有些麦子没收,你们赶紧先去收了麦子。”
听闻此言,除了疯傻的林老爷子,全家人立刻出洞,一个不落地,好似抢险救灾一样,奔赴后院,手忙脚乱一番,这才在大雨之前,把麦子收了回来。
刚收回了麦子,林复声只觉得脸上凉凉的,落下了两滴雨水。只是伸手摸一摸脸上雨水的功夫,大雨便已经倾盆而下。
众人躲至屋檐下,祖母王氏松了一口气,道:“唉,还好麦子没事!”说着对杨氏,许氏吩咐道:“你们去把饭菜摆上桌吧。”
杨氏,许氏应了一声,便去准备了。
窗外大雨哗哗地下着,堂屋里一家人围坐,个个闷不吭声地吃饭。
老太太王氏一脸凝重,表情甚为担心。她早年间遇过一回大雨,把屋顶整个都给冲塌了,好在当时屋里没人。后来,为了修那屋顶,花了不少银钱。老太太掏钱的时候,心都要碎了。这次,又见到这么大片的乌云,王氏心里已经开始淌血了。
沉闷地吃罢了饭,老太太探着头,看了看屋外的大雨下个不停,忧心地双手合掌,摆在胸前不停地前后摆动,祈求神明不要下太大的雨,或是,再大也别把自家屋顶给冲坏咯。
半晌,她这才放下手掌,叹声说道:“哎,越是没钱,就越是麻烦事儿多。这雨要把屋顶给冲漏了,要修,可还得不少钱呢。”
见母亲担忧的紧,林士通急忙安慰道:“放心吧娘,别看这云厚,可是有风,应该也下不了多久的。”
“这是秋天的雨,秋雨不绝,最是麻烦人。”说到这儿,老太太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说道:“对啦,咱们牛棚里好像还有些个干草。老大老二,你们俩赶紧上房,先把草给铺上,能厚一点儿,就算一点儿。”
许氏一听急了,这大雨天的,上屋顶,那可是高危的活计。“哎呀,娘啊,昨儿个我和士修,才刚把咱家地给犁了。士修他还不小心扭伤了腰呢,上不得屋顶呀。”
“啊?二弟扭到腰啦?”林士通急忙关切道:“上午去李村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嘛……”
许氏讪讪笑道:“唉,为了中儿嘛,他这当爹的,就是强忍着疼也得去呀。”
林士通迟疑地点了点头,“哦……”随即道:“没事儿,我一个人就能干。娘,我去啦啊。”说着就要冒雨往外走。
许氏担心丈夫,杨氏也一样担心,急忙拉住林士通,对老太太王氏道:“娘啊,这么大的雨,士通一个人上屋顶,太危险啦!今日有风,我看这雨也下不了多久。铺草的事儿,还是缓缓再说吧。”
“可这屋顶要是……”老太太皱起眉头,为难地低吟。
“是啊,大嫂,屋顶要是漏了,或是塌了,那可是花不少银钱的。”许氏生怕屋顶塌了,她给林得中争取来的二两银子,也得搭进去。但刚刚才说了不让自家丈夫上屋顶,现在要让林士通上去,那可是要找个好些的理由才是。“若是士修的腰没有受伤,我一定得让他去!”
杨氏平日里,没什么脾气,但听说要让自己的丈夫承受如此大的危险,便也急了,当即对老太太王氏道:“娘,士通现在是家里的顶梁柱,若他有什么闪失,可比塌个屋顶更要紧啊。再说,我这里还有些银子,若是这场雨,真得冲塌了屋顶,咱们也有钱修补的。”
老太太王氏一怔,“你们的银钱不都给了中儿蒙学了吗?怎么还有啊?”
许氏一旁不以为然,心道:地里的钱都被他们挖了去了,当然有钱。害我们又是割麦,又是犁地,把活儿全干完了,都没见着钱。明年,我一定得早早就去地里找才是。
她以为钱和庄稼一样,还分春种秋收一说,是长了一茬又一茬。
听闻老太太这么问了,杨氏看了一眼身边的林复声,笑了笑说道:“这全都是复声的功劳。”说着便将镇子上的事儿,好似讲故事一般讲了一遍。
林复声在旁边一个劲儿地拉扯杨氏的的手臂,却没能阻止。故事讲完了,林复声也泄气了,穿帮了。
老太太王氏听罢,眉开眼笑的,直赞复声聪明,说着话,到也不再担心屋顶会不会塌的事了。“哎呀呀,我就说嘛,我们家复声,就是天上掉到我们林家善财童子。呵呵呵……”老太太笑得简直合不拢嘴,看着林复声,摸了头顶,摸小脸儿。
“咦?哑巴的钱,不是从地里挖出来的吗?我亲眼看着的。”林得中拧巴着一张脸,表示对杨氏所讲的故事不服。
对于林得中的话,众人并没有在意,只是看着他一阵哄笑。
然而此时,许氏和林士修二人,却是瞠目结舌地愣了神,相互看着,似是在用眼神交流。
那地里的钱……
被人耍了?
二人脑子转过弯来的时候,豁地低头看向林复声。
林复声此时也正偷眼瞧着二叔二婶,一见二人低头看他,立刻转头东张西望的,好像根本没他什么事儿似的。
完咯,我的娘呀,您这是给我拉仇恨呀!
见到林复声这副模样,林士修和许氏更加确定了,这事儿就是他搞的鬼。想想前几日拼死拼活地在地里找钱的情景,二人气得浑身直颤,可却偏偏是个哑巴吃黄连,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抱怨。
这边儿听着祖母王氏和母亲杨氏的啧啧称赞之声,林士修和许氏更是紧咬着牙根儿,隐隐发出咯咯的响声。这不仅仅是身体劳累的事儿,还有面子问题,两个大人,竟被一个残疾儿童给耍得团团转。想来,这个臭哑巴当时,止不定跟哪儿,偷偷瞧着他们的蠢态,蹲那儿偷着乐呢。
林复声只觉后脖子一阵发凉,只见二叔二婶,一左一右地,眯缝着要杀人的眼睛注视着自己,仿佛随时都会喷出火来,将他焚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