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点神主,其实是个简称,真正的叫法应是点神认主。
大凡阳间有人过世,其亲人多会为其准备些灵房家具,童男童女、纸人纸马等一应纸扎物品,现代人还会准备什么冰箱彩电,电脑汽车之类的纸扎用品。在那死者准备埋葬或火化之时,那些灵房家具之类的死物只需灵前一并焚烧即可,但象童男女之类纸扎的活物,却还要请有道行的阴阳先生为其点神认主。
点神认主其实共分三个步骤,一曰开光,便是用刻有通灵符咒并且被十四岁以下处子使用八八六十四天的绣花针,自那纸人的头顶的百会穴刺入,阴灵之气便会随那针眼儿贯入纸人内部。待其被焚毁之后,那阴灵之气便能汇聚成原本纸人的模样,能说能动,便如普通的鬼魂一般。
第二步便是点神,那阴阳先生会先在纸人身上画上符咒,并在纸人上注明主家姓名籍贯,再默祝阴司神灵,为那纸人入籍,便入上户口一般,因为纸人得了阴灵气,看着象是鬼魂,但实际上却依然是精怪,只有点了神方可自由在阴司行走,不会被判官辑拿。
不过仅此两步却不算完,最后还要在所有纸人的额头再画上一道符咒,便是认主符了,一旦画上这道符咒,这纸人便彻底成了那死者的奴仆,就生是死皆操于主家之手。而且除非主人愿意,否则阴世其他的一应鬼神,皆瞧不见这纸人儿的所在。
不过任松身边的这一对纸扎童男女,当初本就碰到了一个二把刀的阴阳先生,只开了光,却不曾点神认主,两个小鬼因为在灵前受了人间香火,却又没有主家约束,便自成了精怪。后来却因为意外被抓,最终落到了那位土地公的手上。
他们受了人间香火,成精之后自然生出一丝神灵之气,对于土地公这样的神灵来说,简直就是大补之物,所以那胖老头儿才会********想要将两个小鬼煮着吃了。
也是他两个太过狡猾,因不愿一辈子做任松的奴仆,所以只点了神却不曾认主,只道这样就不会做人家的傀儡,但却也因为少了第三步,根本不能匿形,结果被赶来的土地公抓了个正着。
站在小山坡上的土地公此时当真是七窍生烟,自打六十年代之后,信奉神灵的凡人越来越少,各路神仙的待遇自是直线下降,象他这种最底层的毛神,更是没了着落。不要说香火供奉,便是冥钞纸钱也少的可怜,最后不得不用开管理站的办法从县城那些孤魂野鬼手中压榨一点钱花。
可这香火供奉却是实实在在的断了顿。如今这时代早已不比从前,以前那人间,就算再凶恶的人,口中说着自己不信天不信神,但心里却是对天地神灵敬畏的要死,随便托个梦,显个神,那供奉什么的就不曾断过。而如今这时代,讲究的是唯物主义,就连和尚道士中真正信奉神灵的也没有几人,更不要说敬畏,象他这种最底层的神灵自然也就没了供养。
好不容易碰到任松这么个生魂,用他从北边那个厉害鬼物手中换来了一对儿童男童女,本想好好享受一顿,却不料这两小鬼居然逃了,顺着两个精怪的气息一路追寻,却碰上了准备夺路而逃的任松,而两个小鬼似乎就在任松身上,正准备拿下这小子好好搜检,那两个小鬼的气息却又没了。
他本非无智之人,略一盘算,只道自己中了那两个小鬼的障眼法,故意在任松身上留下气息,自已却从别处逃命,也因为任松本是个生魂,并非阴司中的鬼物,所以也不曾往点神主这一层上想。
等用拐杖押走了任松,老头儿又在县城内外探察了一阵,却丝毫不见两个纸人儿的踪迹,仔细回想了刚才情形,隐隐察觉出了不对,便又奔向这边来了。等刚在那山坡上站稳,正好看见任松和两个纸童一并走了过来。当听那小男孩的话,知道两个家伙真认了任松为主,把土地公险些气了个倒仰。
这些纸扎的生灵一经点神主,原本香火供奉所集的神灵之气便成了有主之物,受那纸人儿的驱动,再不似以前那般累赘,其他的神灵也就没有办法再去抢夺,想到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这对童男女换了来,此时却成了白用功,当真是怒从心头起,恶自胆边生。
暴跳如雷的自那山坡上冲了过来,下面任松见了,心中只是发毛,有心逃走,却又被那根拐杖儿挡住了去路,一时之间进退维谷,不知如何办法。那两个纸童,虽然不曾认主,但却因为点了神的关系,此时压根儿离不开那怂货身外三尺,除非任松下令,他两个连逃都做不到。
眼见那土地便要过来了,那男童冲着任松诡异一笑,同旁边的女娃打了个眼色,化两道光再次钻进了任松的病号服中,显然是存心留下任松顶杠,这怂货此时才知上了大当,这两纸人分明就是把自己当作了挡箭牌,可惜他一无本事二无靠山,看着那胖老头指手划脚的冲了过来,却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
只须臾间,那土地公便已冲到了近前,一把卡住任松的脖子破口大骂:“我把你个遭了八辈子贼瘟的憨熊,一个生魂,偷老子的纸人做甚?好你个混帐王八蛋,我今儿不给你的颜色看,我就……”他正开口骂的使劲,却被身后“昂儿,昴儿”两声古怪的驴叫打断。那声音颇大,将他的叫骂声尽数淹没。
愤怒的扭过头去,却见身后数十米远的道路上,停着一辆驴车,连车带驴通体漆黑,倒让这土地一惊,他可不是任松,自然识得那驴车本是黄泉道上拉鬼魂的幽冥灵车,却不知为何停在了这里。心中疑惑,手上的力道自然也就松了许多,任松原本已被他掐的喘不过气,此时总算缓过劲来。
顺着土地的目光看去,这怂货也瞅见了那辆黑呼呼的驴车,他虽然不知这车叫什么名字,但刚刚乘坐过自是认得,正不知就里,却见那车门打开,两个鬼差从车上跳了下来,任松定睛一看,可不正是李能和偏胡么!
那偏胡刚落地,一眼便看见了这边的土地和任松,当下歪着脑袋向车内叫了一声,却见一身黑的郭判官也从那车中走了下来。朝着这边瞅了一眼,便又恭恭敬敬的朝车内施了一礼,不知说了句什么。车中黑影一闪,又有一个人走了出来。
任松见他衣着也和那郭判一般,黑中山装,黑裤子外加一双黑色的皮靴,等看清他的面容时却是吃了惊,这人正是和他一同走过黄泉道的宋老伯。
那老宋下得车,一眼便看见这边的情形不对,当即对身边的郭判官低声吩咐了几句,四个人便一齐向这边走来,那郭判一边走着,一边还大叫道:“这不是东平县的老王么!抓着个生魂搞什么名堂?快快放手,莫要失了身份!”
那土地公见来的是熟人,当下气哄哄的说道:“不成!这小王八蛋偷了我老人家的血食!不给他个教训怎么成?”说罢手上又是一紧,任松顿时又是一阵咳嗽。
“哈哈,王公公,你老糊涂了吧?”对面不等郭判官接着开口,走在最前面的偏胡已经抢先说道:“他偷你的血食有甚用处?”自古土地山神,其血食不外乎人间香火等聚形之气,或是山鸡野兔等精血活物。对于生魂来说不旦无用反而有害,对面众人听他这般说,均觉得有些好笑。
不等偏胡接着调笑,那郭判官习惯性的在他头上敲了一记,方才开口笑道:“怪不得你姓胡,却总爱胡说八道,老王年纪虽大,却哪里糊涂!”说罢他话锋一转复又对那土地公说道:“不过老王啊,你且先住手,我还是有三点意见要说……”
那边被称作老王的土地公闻言连声道:“停、停,郭三条你个混蛋,都几百年了怎么老毛病还是不改?要说意见也要我出了这口恶气再说,不然等你嘀嘀咕咕完,都不知要等到甚年月了!”他也不等那郭判官回答复又恶狠狠盯着任松骂道:“小兔崽子,连我老人家的便宜也想占,今天若不扒你一层皮,俺这个‘王’字便倒着写!”他越说越怒,指上的力量也越来越大。
也不知他施了什么手段,任松的脖子被越捏越细,最后被他攥在手中的那一段已只有筷子粗了,那怂货只觉的双耳擂鼓,眼冒金星,说不出的难受,偏偏又不得死。大张着嘴,只是叫不出声来。
那边郭判连同两个鬼差见他如此,连连鼓噪:“快快住手!”一边的老宋则一皱眉头,张口正欲开言,却见那郭判官走上前去,用大笔在那土地肥硕的胳膊上一戳,胖老头儿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臂,不由怒道:“老郭,你干什么?”
那郭判官也不立时回答,口中嘿嘿怪笑,却一把将任松扯到了旁边。这才慢悠悠的开口道:“第一条意见,虽说你没老糊涂,但酒喝多了说不定还是会犯糊涂。首先王字倒过来,不还念王吗?其次,他一个生魂,即不能用香火聚形,精血活物的阳气更是他的克星,你倒说说,他抢你的血食有个鸟用?”
他刚说道“酒喝多了”那土地公便已按奈不住,连连插话道:“放屁,放屁!我几时办公时喝过酒了?”等到那郭判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反倒一楞,张了张口却不敢说话,只是上前一把拽住任松说道:“闲话少说,这小王八蛋我有用处,决不能放!”
那郭判官见他神情诡异,心头一动,已猜到这老王又搞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他们这帮阴司鬼吏都是几百年的老交情,互相之间多有照应,当下不动声色的说道:“第二条意见,莫光顾着你的私仇,先来见见路们道州新任的监察城隍司大人!”
“啊?”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土地爷闻言一惊,将目光投向老宋那边,眼前四人中李、胡、郭三个都很熟悉,唯有这最后一位却不认得,难道就是新来的州城隍?
那边老宋见他上瞧着自己,当下微微一笑,开口道:“东平土地王哲么?我便是新任道州监察城隍司宋五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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