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老师——?安娜教授——?亲爱的安——?小娜娜——”
安娜·古终于出现在埃德面前,她戴着墨绿色的宽檐帽,长袍外披着一件斗篷,一副正准备出门的着装打扮。
“怎么……你自己理亏就想用这种低劣的方法骗取我同情啊?”安娜·古掸了掸斗篷,脸上少见地泛着一丝红晕:“还是说你准备好了真挚诚恳的道歉要跟我认错。”
埃德苦笑道:“不是骗你同情……是真的该换了。”
“怎么?”安娜·古抬起头看了看埃德伸出的微微颤动的指尖,声音一下紧促了起来:“为什么会这么快?!不是说等到下个月才要更换么?”
她的声音里居然有一丝慌乱。
“哪有那么准的事,”埃德微笑道:“毕竟这方面谁都没经验。”
“先帮我换个吧,没有魔法塔的帮助我一个人的话会有点麻烦。”他说。
安娜·古绷着嘴唇点了点头。
埃德又笑了笑,左手抚过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惨白的皮肤如纸一般被剥去,从下颌翻过他笔挺的鼻梁直到深绿的右眼,露出了皮肤下那些金属网状框架,苍白色的气团在暗金色的网格里翻滚蠕动,似乎有生命一般挣扎着想要冲出来。
而那金属网格上已有三道明显的破损,金属框架也如同被什么腐蚀掉一半变得很细,空出了一个硕大的网眼,苍白的气流在其中聚成一大团翻滚冲突,显得十分狰狞。
安娜·古的脖颈颤了颤,低头把眼睛埋在了帽檐下面。
“你要是每次这样的话,我就不再找你帮忙了。”埃德网状的脸庞动了动,声音显得很是轻松,从那些网格的拉动上来看或许嘴角还带着些笑容。
“我家的小娜娜可不会总在我面前掉眼泪。”
安娜·古深吸了一口气,高高地仰起头吸了吸鼻子,又轻颤着把那口气呼出,脸上泛着红晕终于从牙缝里咬出了一句话:“你家小娜娜收到的第一份礼物是假的。”
“嘿……”埃德讪笑着,只是脸颊看起来有些诡异,只有深绿的右眸中能看到些许亮晶晶的狡黠与尴尬。
“嘿什么嘿,要换就赶紧换,晚上我还要去神圣王都参加一个关于魔力潮汐的学者会议。”安娜·古没好气地说,她摘下宽大的帽子动了动肩膀用魔力把头发收束了起来。
埃德左手亮起了浅绿色的光芒,轻轻触在了自己的金属网格脸庞之上,网格里那些蠕动翻滚的气团一下子暴躁了起来,就如同闻到血腥的鲨群开始猛烈地冲击金属框架。
他眼里闪过一丝痛苦,左手不知如何一掰,那金属网格与他残存的些许皮肤相接的地方裂开了一条细细的缝隙,一些暗红的血迹染上了网格的边缘。
一瞬间沸腾的苍白气团仿佛就要冲破束缚四散而出。
安娜·古身上猛地泛起魔力波动。
她张开双臂,庄严而浩大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涌来,如同托德尔四个纪元的万载历史在这间制卡室中凝聚,从上古时代伊苏恩的学者法师在冰原上举起第一颗熊熊燃烧的火种到狮鹫帝国的余晖中伊莱克佩娅公主在茫茫大海中点亮了安塔尔的灯塔,从苍之峰上轻盈的月光到米斯森林中优雅的笛声,从永冬冰原亘古凛冽的寒风到西境沙海永远烧灼的火焰。
一切被见证的,一切所流传的,一切可追溯的。
历史,岁月,崇山峻岭光阴婆娑,降临在这座魔法塔中,凝聚在两人身体周围。
夕阳之下,雪峰上的魔法塔微微颤动,环绕塔身的银树纹饰从根部开始亮起,耀眼的银芒沿着根落升起点亮了每一条优雅的枝桠每一片轻盈的叶片。塔顶之上,四根直指天际的塔尖中央的魔力漩涡随之越转越快,细碎的光芒越来越亮如同漫天繁星汇聚一方。
制卡室中,埃德脸庞上那沸腾的苍白气团逐渐止息,恢复了最初的状态蠕动着。
他手上亮着浅绿的光芒,缓缓将被腐蚀的金属网格框架取下,又慢慢地取出一个暗金色完好的框架,动作缓慢得仿佛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显得很是吃力,魔法塔庞大的气息不止压迫着那撕裂伤口中的苍白气团,同样压迫着他本就残破不堪的身体。
安娜·古的目光里流露出一丝不忍。
但她没有放下张开的手臂,越来越强的魔力波动在她周围开始冲突,她脚下亮起一个魔法结界,弥漫的魔力通过褐色的魔法结界在她的身体与魔法塔间回环流动,就如同她与整座魔法塔融为了一体。
仿佛过了一整个纪元那么久,埃德终于将新的金属网格挤入了自己的伤口中苍白的气团,浅绿的光芒闪烁,金属与血肉连接的边沿再也看不出一丝缝隙。
魔法塔恢弘的气息散去,苍白的气团再次翻滚起来,撕扯着暗金色的金属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