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真人腰上挎着一个沾满牛粪的酒葫芦,走进屋来,他也不嫌葫芦脏,拉开塞子咕噜噜往嘴里就是一阵灌,灌完之后,却没有咽下,而是一口全喷在了我爸脸上。
这口酒估计还掺和着牛粪,也就是我爸当年才三岁,啥也不懂,要是再大点,醒过来之后非得哭死。
不过说来也真神,原本翻着白眼、看上去快不行了一样的人,这一口酒喷完,竟然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并且哇啦哇的怪叫,手脚乱扑。
刘真人见此情形,用力把自己的中指咬破,接着用手指在我爸的额头处轻轻画了几笔。
之后我爸忽然就安静了起来,眼睛也终于闭上,呼吸更是逐渐平稳了。
见到我爹的情况好了不少,我爷爷跟奶奶对视一眼,不由得露出喜色,忙把我爹放在床上,底下垫了个枕头,然后去厨房拿洗脸帕打湿了水,搁在我爹额头上。
刘真人拿着葫芦灌了口酒,咽下去后,翻了个白眼,道:“你说你是不是傻?你家娃儿又不是发烧,你给他垫个帕子干什么?降温么?”
说着又从破衣兜里面掏出一个发绿的铜钱,让我爸含着,完事又去外面的屋檐底下扣了一点土,捻细了洒在我爸嘴唇下面,这才拍拍手,道:“得,今晚没事儿了。”
我爷爷很不好意思,这段时间人家刘真人这么落魄,他也没说悄悄帮他一把啥的,可自家儿子有事,人家还是马上就义不容辞的过来了。
见我爷爷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刘真人似乎也觉得有点好笑,摆了摆手,道:“行了,你啥也别说了,你家卫国今晚暂时没事,明天你抱着他来后山的粪池找我就成,要不然还得出事。”
说完,也不管我爷爷留不留他,转身就出了门外。
我爷爷叹息了一声,望着熟睡的我爸一阵出神,接着抬头看着吴瘸子和陈二亮,脸色就严肃了起来,道:“今天这事,大家谁也别说出去,不然捅到乡里头,咱们整个村都得遭殃!”
吴瘸子自然是不会乱说,而那陈二亮本来就很怕我爷爷,赶紧跟着点起了头。
我爷爷让奶奶弄了几个窝窝塞给他俩,送走了他们,这在当时,就算是答谢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爷爷弄了个破竹篓,便急急忙背着我爸,往着后山赶了过去。
刘真人说的那个粪坑,在后山的背面,要过去就只能从小路走,也就正好得经过那间被烧毁的庙。
要放在从前,我爷爷也没什么好怕的,可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诡异,先是烧庙的张二蛋一家五口全部葬身火海,接着又是张二蛋的邻居,李家两兄弟接连暴毙,甚至昨晚我爸还被不干净的东西给打了,这一连串的怪事,似乎都是从烧庙这事起的头…;…;
即便是我爷爷向来坦荡,可在经过那个被烧掉的大仙庙的时候,他也忍不住心里头发虚,心中不停默念毛主席语录,走得非常快。
还好,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我爷爷在山里绕了一圈,终于到了刘真人说的那个粪坑。
这地方就是以前村里挑大粪的地方,不过后来因为隔地里太远就废弃了,空气里常年都弥漫着一股子粪味。
“刘天得!”
四下望了一眼,没见到人,我爷爷就扯着嗓门叫了起来。
叫了两声之后,旁边树丛就拨开一条缝,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伸着懒腰打哈欠的人。
我爷爷松了口气,忙把背篓放下,把我爸抱出来,然后拿出了下面垫着的一套棉衣,往着刘真人递去。
“你这是干啥?不怕我去举报你,说你和封建残余同流合污?”刘真人似笑非笑的说道。
我爷爷顿觉尴尬无比,不过显然刘真人也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他将棉衣放在一旁,走过来抱起我爸,将昨晚的铜钱抠了出来。
接着回身钻回树丛中,拿出一个精致的木质香炉,从里面抠了一撮香灰,洒在我爹胸膛上那一团紫黑色的淤青上。
很快,那团淤青就用肉眼可见的速度淡了下去。
我爷爷见了,觉得有些奇怪,说道:“这样就行了?那你怎么不干脆昨晚就把我家卫国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