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是在公主离京之前便下手。拜别亲族后便会直接登上马车出宫,皇族之人只在城楼上观望远送,若胆子大些,找个体貌相仿、熟知宫中事宜且自愿的女子来替代,只要不被发现踏上和亲之路后,护卫们从未见过公主,便是见着替身也不会怀疑。
然而此计也有极大的弊端,那就是太过危险。
皇宫戒备森严,行事只怕不易。
姜雪宁在谢危府里琢磨了几个上午之后,掂量掂量自己手中的力量,以及谢危提供帮助的限度,果断将第二种方案划掉。
最稳妥的是第一种方案。
她仔细翻了谢危府中的地图来,几经揣摩,在上头划出了一条线,圈出了好几个点。
然而中途劫人势必要一队精锐,方能成事,八百羽林军可不是儿戏。
她手里虽还有些余钱,可以做接应之事,也足以安排好沈芷衣接下来的生活。可若要从外面收买人来做劫和亲公主的事,有动辄掉头的风险,一则未必有这本事,二则未必有这胆气,三则一旦事败抖落出来,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周寅之固然能用,可姜雪宁对此人也有顾忌。
这便是求助于谢危最好的时候了。
姜雪宁向剑书说了自己的打算。
旁人不知,只道谢危是个寻常文臣,可她光看剑书、刀琴的本事便知道他背后不那么简单,更不用说上一世谢危做过的那些事情了。
他手中若无旁的依仗,那才怪了。
剑书记下来后说等谢危回来便转达,请姜雪宁明日再来。
这些天但凡她在府中,谢危肯定不在。
姜雪宁只道这人脾气越发古怪,但料想这事儿不特别难,他该会答应。
谁想到第二天来时,剑书竟道:“先生说,若寻常山匪劫了公主去,势必引得朝廷往内追查,长公主殿下逃得一时也未必能逃得一世。宁二姑娘既已决议用此险招,不妨双管齐下,掉包与劫人之计并用。羽林军的安排自有先生料理,接着只推个枉死鬼出来替了公主,说是死在劫亲之中,配以公主的信物,任谁也想不到真的长公主殿下已金蝉脱壳。如此,方能消除后患。”
姜雪宁听了却是心头一凛。
她岂能没想过这计划?
毕竟可以一了百了,绝了皇室寻找沈芷衣的心。
只不过劫人尚且好说,要推个无辜的枉死鬼出来替沈芷衣立刻死,一则难找人选,二则于心不忍。
而且,凭着她上一世对谢危停留于皮毛的了解……
姜雪宁抬起头来看着剑书,问了一句:“这话恐怕没有说完吧?和亲事关两国议和,若公主出了事,个中牵扯犹为复杂。先生既同意了劫人的计划,又岂会浪费这天大的好机会?届时劫人去‘杀’公主的,只怕不仅仅会假扮成山匪,还要留下点与鞑靼王室有关的蛛丝马迹,故布疑阵,挑起两国相互怀疑,甚至掀起战乱。”
剑书静默不言。
姜雪宁却觉心头发紧:“有战必会用兵,萧氏纸糊的老虎不堪一击,军情危急之下,纵然朝野非议、皇帝不愿,只怕也得千里加急,召回故将,重启忠勇。”
如此,勇毅侯府便将归来!
剑书实没料到姜雪宁竟会想到这一层来,几乎与自家先生昨日的打算一般无二!
姜雪宁道:“是也不是?”
剑书没有回答,只是垂下了头道:“总之先生说,您既求助于他,他也的确襄助于您,您谋划您能谋划的,先生则谋划先生要谋划的,并不妨碍。”
“……”
良久后,姜雪宁终于是笑了一下。
比起谢危所谋的大局,她这一点实在是眼皮子浅还小家子气。若要与谢危闹翻,救沈芷衣之事便成了十成十的冒险,还不知姓谢的是不是背后使绊子。但答应下来,这件事的走向固然与她所料有些不同,可至少救长公主殿下是十拿九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