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热的夜晚行人稀少,打车很难,等车的过程每分每秒都是那样煎熬。
泪水与汗水混合起来,担忧恐慌,冷玥的心跟那时候的黑夜一样黑沉无望。
几乎忘记了最后是怎样赶到医院的,忘记了不顾危险用身体去拦截偶尔路过的车辆,也忘记了司机大叔那嫌恶的眼,以及对方以手掩鼻嫌弃母亲弄脏了他后座车垫的表情,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及医生一个摇头叹息的眼神来得冰凉彻骨。
母亲在医院里折腾了一天一夜,漫长的煎熬,看惯生离死别的医生当时很平静地说:“没救了,送来迟了,你母亲已停止呼吸。小姑娘,让你爸爸过来料理后事吧。”
没救了……
送来迟了……
让你爸爸过来料理后事吧……
她哪里有爸爸。
年幼的冷玥仿佛瞬间失聪,呆若木鸡。她不顾一切送母亲来医院,还是迟了么?
冷玥失魂落魄地在好心护士的帮助下,给殡仪馆打了电话,暂时把母亲的遗体存放在那里,然后打算回家收拾母亲的遗物,好尽快料理后事,让母亲入土为安。
毕竟只是半大的孩子,虽生活的磨难让她比其他同龄孩子早熟了些,但那时候依然感觉到了悲伤迷茫。
从医院走回去的路途很遥远,小小的冷玥没有打的,脚步有些虚浮无力的在路上慢慢蹭,昏黄的路灯照着她单薄的双肩比平时垮得更厉害,仿佛灵魂突然之间失去了重量。
路人们行色匆匆,分秒必争,那仓皇的表情让年幼的冷玥突然有点想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每个人都在拼命忙碌,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来理会她这个不相干的人,更没有人会注意到她已经成为了孤儿。
那时候,她真的是一个人了。
当时,冷玥常愤愤地想,她才没有羡慕这些急着赶路、有着明确目的地要去的人们。她知道,这些人是疲劳了一天,急着回家享受安宁幸福的人,才不是跟她一样在奔丧。
她吸吸鼻子,这个世界上除了已经去世的母亲,还会不会有另外一个人心疼她、想要护着她?
不会有的。
那时候的她很悲观绝望。
别人之于她,是陌生人,对她没有半点应尽的义务。
肚子好饿。那时候她从当天的晚上一直到次日的中午都没吃过任何东西。
午夜了,白天那么闷热,晚上倒是凉爽起来,夜市就摆在大广场的附近,人很多。
年幼的冷玥摸了摸口袋,为了送母亲来医院,她将家里的钱全部抓出来了,现在已经所剩无几。
从来没有在大街上吃过零食的她决定奢侈一回。
买了几串烧考,她蹲坐在广场旁的石阶上,边吃边流泪,望着夜空低喃:
“妈妈,你看,我在路边买了两串烧烤,一串牛肉,一串羊肉。我不知道你在外面打零工的时候有没有好好坐下来吃过这些东西,我想把这串牛肉留给你,可是我一直等,一直等,我等不到你来。
妈妈,你看,那么喧闹的广场,那么多那么多的人,我却在夜空下找不到自己的影子了,你再也不能教我唱歌了,再也不能在外面忙到筋疲力尽之后回来拥抱我一下,我唯一的亲人已经不在了,我一点也不想回那个冰冷的家了。
妈妈,学校马上就要开学了,没钱交学费,我不知道我会不会被赶出来。
妈妈,你知道吗?我,很难过……”
年幼的冷玥再不愿意,再悲伤,终究以最简单的方式处理完母亲的后事。
后山的一方土,埋葬了母亲的一世苍凉。
沉闷的天气似感知了这份生离死别,开始连续几日下起磅礴大雨。
那时候,母亲刚入土为安,次日就是母亲生日,妈妈,冷玥又想你了……
年幼的冷玥有好几日没有出门,窝在家里,外面阴沉的天气,屋内没有开灯,根本分不清白天黑夜。
偶尔有凌冽的寒风从破窗户里席卷进来,吹乱了她长长的鬓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