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微微一动,我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好。
就算是挂断电话之后就得知我的地址,那他也是放下电话之后,连喘息的功夫都没有,就一路从F市驱车赶了过来。更遑论一路摸索到斌哥店里,不知道费了多少周折。
这时候,我听到他喊了我一声,抬头看去。
他嘴角微微下垂,眼中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冷光,“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这么多天,你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简直是混账!”
憋了口气,咽不下去,吐不出来,我冷笑一声,“混账怎么了,我没求你管我。”
“那个嘉仇就这么重要,值得你上赶着倒贴?!”气上心头,他握紧拳头,在方向盘上用力捶了一下,顿时按得喇叭长鸣一声,“苏扇,他到底算什么东西,让你这么不顾一切?”
问得好,这个问题,我也在心里反反复复地问过自己。
而现在,我终于可以坦然地说出来。
“他什么都不算,但他比我自己还重要。”
对话从此沉默,我和他一言不发,各自去想了各自的心事,不欢而散。
抵达F市的时候,天地清朗,朝阳迸发出万丈金光,昨夜的潮湿露气被熏腾得一扫而空。
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副驾驶上爬下来,冲进了路边的公共厕所里,吐了个昏天暗地。
终于抬起头来,我的胃里还在反射性地抽搐,但是那股难受的晕车感觉总算是消退了不少。
冲干净口中的苦涩,我一脸发黄地走了出去。
钱陌远靠在车身上,好整以闲地等我出来,“你现在去哪儿?”
我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回家。”
托他的福,我的背包落在了斌哥的店里,浑身除了零星的几十块钱和钥匙,其余什么都没有带回来。
他起身拉开车门,“我送你。”
我胡乱摆摆手,“不用,我想自己走走。”
没想到,他居然把车子扔在原地,只身跟到了我身后。
我还想拒绝,钱陌远却一把捏住了我的手腕,说了一句听不出情绪的低语。
“我要坐今天上午十一点的飞机,直飞英国,本硕连读,六年都没有机会回来。”
微微意动,我也不惊讶,这本来就是他注定好的路。
他抬眼看着我,“你就不和我说点什么?”
我想了想,干巴巴地道,“祝你镀金顺利,一路顺风。”
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让钱陌远很不高兴,他一下子捏住我单薄的肩膀,目龇欲裂,“你就一点都没不舍得我,不想挽留我?”
说实话,这种幼稚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只能换来我淡淡的嘲意,“好,我让你留下来,我求求你留下来--然后呢,你满意了吗?”
怔怔地看着我,钱陌远脸上瞬间就和退潮一样,变得苍白,向来绯红的嘴唇失去了血色,好似是经过一场大雨冲刷的花瓣,失去了原本的活力和鲜红,单薄无力地歙动着。
这副模样落在我眼里,不仅没有让我觉得同情,反而助长了凌虐之心,“你我都明白,无论我说什么、或者你说什么,都不会改变任何事实。你注定要当你的阔少爷,未来的贵公子,而我呢,继续去找我的嘉仇,哪天找到了就皆大欢喜,一直找不到,我就找到死的那一天。你觉得,我们两个之间还有什么可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