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家恩眉头一紧,就有些烦躁,“慢慢说,怎么回事?”
从敏只急道,“老爷,太太晕过去了,老爷,您还是快去中园看看吧。”
梅家恩并不动弹,反而冷笑起来,“怎么,老太太刚醒,她也晕了?让丫头们好好伺候着,江太医说了,并无大碍。”张氏晕倒都不用吃药,她何用紧张?想到张氏晕倒在前,杜氏再晕倒就有些东施效颦的可笑,再想一想方妈妈的那些话,更添两分解气。
“老爷,太太呕了血。”从敏见梅家恩一脸淡薄,丝毫不显心疼,就哭了出来,跪下相求。
梅家恩这下也有些吃惊了,竟是呕了血吗?想来也不算是假装可怜的了,兴许是真的生了病,抬腿就往中园去,从敏喜极,又提醒道,“老爷,江太医可还在,可请江太医去看看。”
梅家恩步子一滞,“江太医早就离开了。”
杜氏仰面躺着,脸颊消瘦惨白,双目紧闭,眼眶深陷,若胭跪在床前,拉着她的手,沉着脸,不哭,一语不发,巧云捧着一叠干净的衣裳走进来,巧菱正拧着毛巾,梅家恩一脸不悦的走进来,厌恶的瞥了眼跪着的若胭,又转眼看杜氏,确信她这模样的确是病了,回头问两个丫头,“你们俩是怎么伺候的太太?”
巧菱垂着头就跪下去了,巧云虽是跪下,语气却不卑微,“老爷,太太身体一向不好,这些年时常汤药,刚才是在书房晕倒的,还呕了一口血,多亏了二小姐把太太背回来的。”
梅家恩就不由自主的扫一眼若胭,一个十四岁娇生惯养的小女孩竟有这样的力气?不是还有梅承礼和梅映雪在吗?她们俩呢?眼睁睁见着嫡母呕血晕倒却视而不见?梅家恩心生疑问,却没有出声。
梅家恩的不管不问让巧云暗自冷笑,不等他问,就主动说了出来,“三小姐一动不动,说是要等老爷回去处罚,没有老爷的话,她不能走开;大少爷背着太太刚出书房,雪妞就叫过去了,说是老太太让大少爷赶紧过去,大少爷就走了。”
梅家恩的脸色有些别扭,巧云擅自描述无疑是带有嘲讽和愤怒的,被一个丫头当面扎针,梅家恩很想厉声呵斥她一顿甚至重罚,然而一连串的事情让他烦乱不堪,没有精力再去计较这些,只能压下不满,又来回的在若胭和杜氏身上打量,恼怒、痛恨、厌恶、情分……他厌极这种复杂纠结、自己却无力处理的情绪,只好冷着脸转身就走。
“老爷可有为太太请医?”若胭突然开口问,声音清冷到听不出感情。
梅家恩一顿,什么也没说,走了,巧云追到门口,人已经出了大门,从敏站在门口,愕然看着他远去,又流出泪来。
二月的风,突然之间,变得刺骨冰寒。
若胭站起来,“巧云,你安排人去买药,我回去取银子。”
巧云摇头,“太太有银子。”
从敏哭道,“二小姐,奴才去买药。”
若胭尚未出门,章姨娘带着春桃就进来了,先是将若胭迅速的打量一番,虽不像挨了打板子的模样,还是忍不住落了泪,倒没多说,只轻轻的叫了声“二小姐无恙就好”,就快步来到床边,看杜氏未醒,就低低的哭起来,若胭劝住,“姨娘且莫哭,你怎么过来了?”杜氏晕倒之事,应当没几个人知道才对。
章姨娘就道,“我原来是回去取薄荷膏的,因是很久没用了,一时忘了收哪里了,找了好一阵才找到,再回到老太太那,老太太已经醒了,正和大少爷说话儿,我听到大少爷说了句话,才知道二小姐在书房跪着,又去书房却是空的,并不见有人在,回来路上遇着三小姐,才知道……”说着就掏出一只小巧的瓷瓶,递到若胭手里,“这便是薄荷膏,原本是想给老太太的,没想到……不如给太太试一试,兴许有效也未可知。”
若胭接过瓷瓶,回头看巧云和从敏,已经不见人影,巧菱正在给杜氏擦脸,巧云进来,见章姨娘来了,欢喜的笑一笑,若胭就说起薄荷膏,巧云点头道,“多谢章姨娘费心,既然有药能救太太醒来,再好不过了,从敏此去,是买药,大夫是不来的。”说着,眼神一黯,轻声道,“不瞒二小姐,太太常吃着药,有现成的方子,时间久了,大夫也知道,说个症状就八九不离十,太太早有叮嘱奴婢,不得请医进府。”竟是这样,若胭瞠目结舌,就是章姨娘,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打开瓷瓶,即有极清新的薄荷香扑鼻而来,若胭执了在杜氏鼻前来回的移动,并不见杜氏清醒,就有些失望,当着章姨娘的面也不好显出来,趁着等候的功夫,拉了章姨娘问中园的事,章姨娘便据实答道,“我去的时候,老太太正拉着大少爷说话,看脸色想是无碍了,老太太见了我也并没有多话,与平时一般,只是方妈妈笑得有些怪异,我因得知二小姐在书房,便没有久留,后面的也不知情。”又问起梅映雪,杜氏晕倒之时,她借口等老爷处罚作壁上观、不肯相助,一转身却自己离开了,章姨娘也微微叹口气,“三小姐语气不悦,我也不知哪里得罪了她。”
若胭冷笑,“并不是姨娘得罪了她,是她自作聪明却可怜,老太太明知她也是一起跪着的,偏偏只护着大哥哥走了,把她一个人丢在书房不问,她还不自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