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三点钟,沙滩上人更多了些。中国人少,来自哪里也很好分辨:内地来的北方人怕晒,常披一条色彩鲜艳的披肩;广东人或香港本地人,利利落落一身泳衣,露出蜜色肌肤别有热带风情。饭店供应毛巾给住客在沙滩上用,本是用来擦干身体的,后来乱七八糟在沙面铺开来,不少客人都将用它垫坐沙滩上。
白人们男男女女的下水去玩,女郎们半露酥胸,与赤膊的男人们在水面及腰高的海水里搂搂抱抱,也有少数华人少妇,不知已经离婚,抑或丈夫在饭店睡觉,将小孩留在沙滩上玩,脱掉披肩,穿剪裁大胆的泳装涉水下海,立刻有年轻白人上前搭讪。禁忌画面使得沙滩上的体面太太们瞠目结舌,小声批驳:难怪人人都说远东是西方男人的天堂,都怨这些女人,有伤风化!
上午倒还抢手的沙滩椅统统闲置出来。淮真没买泳衣,更不喜晒太阳,独霸凉棚温书,不知多惬意。
西泽的同事们多都是二十出头三十不到的年纪,年轻好动,在浅水区打水球十分热闹。他应该也很喜欢这类活动,一开始在岸上陪着她,叫他去玩也不肯走。后来浅滩水球缺个人,四五个精壮男人一起奔上沙滩,将他活生生拽到水下去。
他玩得似乎挺开心,也总不忘记岸上的姑娘,几局过后便急匆匆涉水上岸,浑身湿漉漉的回来找她。
淮真问他,“玩得开心吗?”
他说yeah。
她说,“那你回来干什么?”
他说,“我来看看我太太是否开心。”
她吸了口果汁,咯咯直笑。
后头一群人大声喊:西,我们需要你!
她拿书拍他胳膊,“快去。”
西泽回过头来,“想要我陪你的话,我就不去。”
她眯着眼笑,“没你在,我正好温书,免得分心挂掉考试。”
他笑着,说虽然不希望这是真心话,但是OK。又问她是什么考试。
她说,“西方近代文学。”
他凑近来亲吻她脸颊,趁机贴近,说,“如果你需要的话,好老师可以贴心辅导你。”
她抿紧嘴唇,忍笑反问,“关于什么?”
他说,“西方,文学……或者别的什么,我都可以。”
她说,“那我可得好好想想。”
他转身回浅水区,赤脚大步踩过沙滩,周围女士们几乎都在看他。
背对着众人时,只是个走路英轩的高大年轻人,着了条泳裤,健硕背脊与手臂肌肉露在外头。
转过头来,一头稠密棕黑的发,幽深眼神,饱满唇形适合亲吻,混入更多肌肉发达白人当中,竟也足够抢眼。
尤其当水面竞逐足球的游戏开始以后,同游戏众人飞快涉入深水区,潜入水底,一记水下起球打得对方猝不及防,赢得相当漂亮。他浮出水面,捋起湿漉漉额发,得意笑,恣意又极有感染力,笑容竟然也相当漂亮。
沙滩上女士们视线像长在了他身上似的,令她有点愤愤不平,恨自己只有一双手,不能将那一双双觊觎他色相的眼睛统统蒙起来。同时她自己也不想吃亏,别人看,她也看,一边心里犯嘀咕:穿着衣服时还以为他身形清癯,几次亲密的时候,离得太近,也都没有留意去看。现在才知道,原来他一直想错了……
他嘚瑟的笑了一阵,视线回到沙滩上逡巡。寻到淮真,见她也正看着自己,远远地冲她吹个口哨,然后微笑。
她也微笑。
球从水面飞出,冲他迎面砸过来,他闪身一躲,潜进水里游出几米,新的一局又开始了。
撺掇他去下水玩的结果就是,温书效率直线骤减,直至天阳落山的四个小时里,还没有他陪在凉棚下头的一小时念得功课多,也不知是亏还是赚。
等他同众人一道回来沙滩上,天已见黑。她合上书,拿起毛巾给他。
他马马虎虎擦了擦,浴巾攥在手里,腾出手来将她兜进怀里,亲了亲,轻声问她,“晚上回去吗?”
同回饭店的男士似乎也听见了,盛情邀请:“晚上这里有舞会,可不要错过。”
她皱眉,犹豫了一下。
西泽立刻说,“回房洗个澡,我送你回港大校舍。”
一行人顿觉扫兴,失望的嘘声,搂着女郎快步离开。
她怕他不开心,解释说,“我怕进度赶不上,考试失利,令教授失望。”
他说,“呆在这里,我不会打扰你。”
“你明天出发,乘一天船去新加坡,应当好好休息。”
他低声说,“你不在,我才休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