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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亦坐到椅子上,看着她,肩上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力在压制着他,不让他站起来。
闻琳琅看起来那么痛苦,她的求死之心那么急切,这样的人生不是熬,而是煎。
她濒死的样子在闻亦眼前不停放大,放大……
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眶跌落,闻亦的脑子因为一个邪恶的念头而晕眩起来。
一分钟,也许只有几秒,时间早已没有了概念。
闻亦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准备出去叫医生来急救,刚一转身就蓦然僵住。
闻勤生站在门外,正隔着门缝看着他,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闻亦呼吸颤了两颤,依旧向门口走去,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突然被闻勤生拉住手臂。
闻亦讶异地转头看着他,双眼通红泣血。他挣扎了一下,想继续往外走,可闻勤生死死攥住他的手臂。
快八十岁的人,为什么能有那么大力气闻亦手臂上掐痕后来隔了半个月才消失。
闻亦当时意识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看着闻勤生流泪。
接下来就是一种晃动、畸变的镜头,闻亦哽在喉头的泣音,血红的眼眶。以及,闻勤生盘着青筋的衰老的手。
画面里充斥着争执、对抗、妥协的肢体语言,无声的博弈和斥责,撕扯得血淋淋的痛,还有坚定到不可理喻的杀意!
一帧又一帧虚晃的画面,像闻琳琅呼吸罩上一浓又一淡的雾气,以及监视器上一起又一伏的波浪。
终于,呼吸罩上的雾气不再闪动,监护仪上的波浪也变成一条直线。
病房里死寂了许久之后,闻亦终于哭了出来,那是包含闻家三代人爱与恨的惊哭。
延续了几十年的孽债和纠葛,终于在这个深夜有了结果。
闻琳琅去世两周之后,在一个深秋的下午,闻勤生也离世了。他死前好多天都不再进食,最后终于瘦骨嶙峋地死了。
说不清他是饿死的,病死的,痛死的,还是后悔死的。
闻亦的存在早就成了闻勤生永远的摆脱不了的遗憾、隐痛和内疚。他已经活了太多年,可那不是他的福气,越长寿,越痛苦。
他看着自己酿成的苦果,后悔了那么多年,后悔的年份不用刻意计算,闻亦就是他的年轮。
时至今日,闻亦在闻琳琅的房间回忆完这件不为人知的事,眼睛酸涩滚烫。
那两个人离开了,所有爱恨都随着生命的逝去而烟消云散,不是和解的和解以死亡的形式完成。
往后余生,是他自己和自己的事。
整理完所有东西已经是黄昏,闻亦和盛星河从老宅出来,锁好门。然后一人抱着一个箱子往大门方向走,天上又开始飘雪了。
盛星河问他:“你到底什么时候把股权转让合同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