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令吏已经把话传给了韩峰,韩峰也派了人去吴铁匠家核实。
大堂内不止有陈腯和巫铮以及吴铁匠,还有巫铮几个狐朋狗友,应当是作为证人被传唤来。君辞能够来庭审,巫铮的耶翁以及他狐朋狗友的长辈自然也能。
整个大堂人不少,君辞一出现,少不得也有一番见礼,虚礼过后,君辞对韩峰道:“韩使君,我有几句话可否问一问苦主?”
“都尉请。”韩峰很好说话。
君辞走吴铁匠的面前,他被绳子束缚着双手,还有差役守在一侧,因为是铁匠,孔武有力,是怕他失控起来,伤了巫铮或者陈腯。
她一个抬手,只见寒光一闪,站在铁匠旁边的差役都没有看清君辞是怎么拔出他的佩刀,砍断了铁匠的绳索,刀刃已经回到了他的刀鞘之中,而君辞拦在愤怒的铁匠面前。
她只是一只手摁住了明明比她高出不少的铁匠胳膊,一只脚抵住了铁匠的脚,另一手捏住了铁匠挥来拳头的手腕。
“他二人皆是我麾下之人,若他二人当真做下如此大恶,我允你将他们活剐。”君辞的话掷地有声,“可你也不想若他二人是被陷害,残害令嫒的真凶逍遥法外是么?”
像困兽一般,喉咙发出嘶吼,恶狠狠看着君辞,不断挣扎的铁匠渐渐平静了下来,他死死盯着君辞,像是要用双眼剥开君辞的皮肉,看一看她是否有良心,是否再糊弄他!
她清澄的凤眸透着一股叫人信赖的平和,安抚了吴铁匠被刺激的神经,他的眼神缓缓收敛了凶光。
“据你家邻居供述,你往日都会在午时归家用午食,今日为何晚归一个时辰?”君辞见他神色平复了些许,开口询问。
吴铁匠的眼睛霎时又赤红,有水光氲氤起来,他满脸的懊悔与痛苦,颤抖着张了几次唇,都只能发出一点点“嗬嗬”的嘶哑声,好似吐不出完整的字。
“你说不出,我不妨猜一猜,我若料没错,你便点个头。”君辞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临近归家时,忽然来了大客,与你商谈买卖,是一笔不小的买卖,若是成了,你便能为女儿攒下一笔不菲的嫁妆,客人很是挑剔,你因此与他谈了许久,误了雷打不动的归家时辰。”
吴铁匠倏地看向君辞,眼中是极度震惊的不可置信,铁汉的眼泪顺着眼眶无声滚落。
“你不用自责,令嫒不是午时遇害,她应当是在你早间出门不久便遇害。”君辞轻声道。
说完,她的目光不着痕迹瞥向巫铮几个狐朋狗友,这几人都是面色大变。
韩峰经验老到,他知晓吴氏女死亡时间被做了假,就猜到了凶手可能是谁,故而也在暗中盯着这几个人,见到几人的反应,心里也有了计较。
“万事皆有因果。”君辞扫了一圈众人,又看似对吴铁匠道,“正如今日忽有大主顾寻上你,不过是为了拖延你归家的时间,以便残害令嫒之人做手脚。
那么巫铮与陈腯祸害吴氏女也应当有个因由。”
她转身面对着韩峰:“吴氏女是否貌美我不知,我想陈腯与巫铮应当也不知。他们二人已被我困在军营半月有余,陈腯在此之前一直伴我左右,与吴氏女应没有结识之机。
巫铮在半月之前成日与我麾下另一幢主秦啸为伍,是否结识吴氏女,亦有人证。
既不曾相识,又何谈加害?”
凤眸一转,又看向顺着她的话若有所思的吴铁匠:“这人既然能够寻人绊住你的脚步,又能恰好在你离家之后对令嫒下手,可见凶徒对你乃至令嫒了若指掌。我姑且猜测凶徒早就因缘巧合见过令嫒,窥觊令嫒美色,或许早做出过孟浪之举,你们父女相依为命,令嫒若遇这等事,必然不会隐瞒你这个阿耶,吴铁匠不妨想一想。”
任何事情都有迹可循,本来被女儿惨死的死状刺激的吴铁匠,现在理智回笼,他的确想到了什么,迸发着恨意与杀意的眼睛直直投向巫铮的狐朋狗友。
几个人中胆小的人当下一哆嗦,另外几个也不敢与吴铁匠对视。
“是你……是你们!”吴铁匠朝着这群狐朋狗友冲过去,被差役死死拦住,“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肃静!”韩峰重重拍了拍惊堂木,“苦主,你若再闹公堂,莫怪我罚你板子。”
吴铁匠对韩峰的话充耳不闻,他像是被激怒的野兽,恨不能挣脱重重束缚,将巫铮的几个狐朋狗友给撕碎。
“使君会还令嫒一个公道,你也应当想知道,她到底是被何人所害,让她能够在九泉之下安息瞑目不是?”君辞接收到韩峰求助的目光,只得安抚吴铁匠。
吴铁匠仍旧在挣扎,但明显能够控制住自己。
这对于一个父亲来说,是一件极其残忍的事情。正当妙龄的女儿死得如此屈辱,他却不得不逼迫自己还原她惨死的过程,以求做到不令亲者痛仇者快!
“使君……”
这时,去证物的差役回来了,还带来了吴铁匠的邻居,令吏仔细摸了摸湿濡的被褥,又去看了看吴氏女的尸体,再折回来时,重新呈递了断书。
“经查,吴氏女死于今日辰时末到巳时初。”韩峰面色阴冷,投向巫铮的几个狐朋狗友,“这个时辰巫铮尚在府中,陈腯在巫府外的食肆进食,皆有人证。
今日辰时正,吴铁匠邻里瞧见几人扛着一布袋,只是匆匆一瞥,瞧着向大户人家的奴仆,可有此事?”
吴铁匠的邻里忙道:“回使君的话,确有此事,只是小人瞧见一个背影,一晃眼便不见,也未曾细想。这奴仆的打扮,小人先前见过一回……”
说着,他小心翼翼瞥了眼巫族狐朋狗友,指着一位道:“是这位郎君的下人。”
“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被指认之人阴沉着脸,冷声威胁。
“这是公堂!”韩峰高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