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李氏自然不能堂而皇之地打着告御状的名头进宫,家丑不可外扬,她不能丢了徐家的脸!可话又说回来,徐家在整个天底下哪里还有脸面?从前都不要脸,这会儿倒周全了。
傅锦仪心里冷笑着跟随众人进门。
皇后娘娘早已等候多时。
李氏进殿便跪下行礼,傅锦仪也都跟着跪下了。她低着头,只瞧见皇后娘娘一双红木绣樱桃攒梅花的绣花鞋匆匆从面前一闪而过,亲手扶起了李氏道:“母亲快起来。”
李氏顺势站起,身后小辈们都被宫女扶了起来。边上另有好几个小太监呼哧呼哧地抱着菊花盆子进来。
这是真来赏花的。
几个女官亲手捧了一瓶子鲜亮的九重菊送到皇后面前。皇后却看也不看,随意寒暄了两句,便问道:“听说母亲是为了家事而来的?”
家事,为了徐家的家事,皇后也算是操碎了心。
事实上,徐家人进宫十有八九都是为了家事的。徐策成人之前,国公爷和李氏就屡屡进宫哭求要废黜林氏,闹了不知多少回;后来孩子们都长大了,又进来吵着闹着要立二少爷为世子。更遑论等徐策衣锦还乡,徐家上下都如临大敌,多次进来求皇后偏帮。
这一回李氏为了傅锦仪进宫求见,在皇后看来真不算什么,简直是家常便饭好吧!这些年,徐家早已成为皇室口中的奇葩。
李氏老眼浑浊地看着皇后,开口第一句话便道:“殿下呀,您可要为我这老婆子做主啊……”
皇后忍着气摆摆手,道:“把外门关上吧,有人来见,就说我与母亲说几句体己话,不便见客。”
女官们早有准备,一声吩咐下去,厅堂外头的三道房门一扇一扇地关上了。李氏伸手一摸眼睛,哀哀道:“殿下,不是我做母亲的给您找麻烦,实在是这一回出了大事了,老身不敢自作主张,只好来求殿下……”
李氏每回进宫,开场白都是这么一套。
皇后不用猜都知道徐家又出了什么乌七八糟的事儿。起初皇后还怕人家笑话,拼了命地遮掩,后来全天下都知道了徐家的丑事,皇室里更是拿来当笑料,皇后的面子被彻底砸在了地上。
最离谱的是有一回不慎被圣上撞见。圣上很不喜欢后妃和家眷私底下密谋,那一回驾临凤坤宫,听见里头又哭又骂地,还当是皇后图谋什么不轨,铁着脸推门进去才发现是徐家的妾室坐在地上哭,太夫人指着正妻林氏要冲上去打,皇后狼狈不堪地在拉架。圣上很是尴尬,皇后更是丢尽了脸。
李氏的模样着实可怜,而皇后却是越发地厌烦她了。自己在宫中立足已经筋疲力尽,母亲却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辛苦,整日拿着徐家的烂摊子给她找麻烦。果然应了那句话,不是自己亲生的血骨,又哪里会真心疼爱呢,若自己是李氏的亲生,她如何舍得天天进来找茬?
好在徐家手握重权,给了皇后一辈子的支持,便是李氏糊涂,皇后也从没对娘家有过不满。而说起这些,如今国公爷年老,手里的势力都松了,还是徐策掌控着整个城防营的兵马,是她和太子最大的依靠。
李氏竟丝毫不为她和太子考虑,还一门心思要置徐策于死地。
皇后用一种无奈而凉薄的目光看着她。
“您不知道,这回大房夫妇是犯了人命官司的啊!他们把薛家的千金小姐活活打死啦!哎,我听说了之后,吓得连觉都睡不着了,皇后娘娘您想想,这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要是让人知道了、捏住了把柄,在圣上面前参奏一本,咱们整个徐家都要牵连上了啊!”李氏说着几乎要哭出来:“您说,大房平日里不守礼法,我也都不计较,可谁知他们胆敢打死人命!这么大的事儿,也只有您能管管了……”
李氏声情并茂地诉说着,将妾室花朝如何打死了薛大小姐、徐策夫妇又如何纵容花朝说了个清楚。
一旁的薛家众人早跪在了地上,砰砰砰地磕头。薛家虽是京城外的芝麻小官,倒不是第一回进宫了,从前为了扶正薛姨娘还被国公爷亲自带进来过。故而这一回也并不怯场,薛大太太领头哭得肝肠寸断,薛二太太磕一个头就求一句“我们家活生生的大闺女啊,就这么被打死了……”
李氏装模作样,这薛大太太可是哭得真心实意,看着倒真是十分凄惨。
皇后眉头紧皱。
“母亲,我此前就听身边宫人说了此事。薛家的长女死在明园是不假,可是她是徐策新纳的妾室啊,妾室的生死都由主人家定夺,便是打死了也没有立案的。当初既然薛家同意将女儿送进来做妾,那就是把人卖给咱们徐家了,是生是死又能如何?”皇后看着李氏叹气道:“律法在此,便是告到圣上跟前也没有道理,母亲这话真是杞人忧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