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嚷嚷着要当她小叔父呢。
宋昭雪在她指尖看见那根乌黑的睫毛。
心又陡然沉下去。
他酸涩地笑了下,闷头饮酒,雪色的袍角垂坠在沙子上,如铺开了洁白浪花,果然他就不该抱有期待。
秋月将指尖的睫毛吹走,像许了个心愿,她看着宋昭雪仰头饮酒,神色落寞了瞬,又强颜欢笑跟他碰杯。
裴声痛心疾首:“气氛都到这儿了,不吻真的说不过去。”
“宋昭雪一个大男人,主动点要死?”
“他嘴巴沾了水泥吗?”
微生泠双臂环胸,暗声叹息:“悬。”
晏白将两人小动作收入眼底:“我倒觉得。。。。。可行。”
微生泠:“嗯?”
裴声猛地回头,威逼利诱:“大师兄!有什么内情?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晏白举手投降,他摸着腰间玉佩,垂着纤长密匝的羽睫,似凝着被晚霞染透的往事:“晏、秋两家是世交,我与二师妹自幼青梅竹马,我心向道,族中又无姊妹,便全当她是亲妹妹。”
“秋家钟鸣鼎食之家,最是风波诡谲,人心难测,数不清的腌臜,她自幼丧母,头顶又有他爹娶的续弦压制,她只能装傻藏拙。”
“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于她不过是杯水车薪,世家往来更不插手内宅,我有心也无力,时间久了,假的也成真,习惯难以剥离。”
“她就成了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但她十岁被数不清的高手暗杀,全身而退,远赴东瀛,蛰伏十载,大仇得报,使得秋家大权旁落,这是何等的魄力?”
微生泠明白。
秋月若无城府和自保之力,没命从秋家那样的百代世家活着出来。
她从不是简单的人物。
晏白:“我十二岁远赴东瀛玄山踏入修途,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跑来寻我,可能她觉得我是仙洲上她唯一信得过的人。”
“也可能她在中州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我在玄山见到她时,她就背着她娘送的剑,满身脏污,眼睛很亮,像被囚困在污泥里的剑,终有一日挥剑斩四方。”
“她很会演,我也时常看不透她,但还是拿她当亲妹妹,很多时候我都觉得她死了,死在秋家的夹缝求生,和算计诬陷,只有在度虚秘境里,她杀死秋京墨时,眼底冷漠,不再带笑,我才觉得她真正活了过来。”
“她漂泊无依,无处可去,她的心像是落叶,从高高的枝头离开,无法定格在半空,坠落在地就只能腐烂成泥。”
“她需要一个人来接住她,像树汲取养份,经历枯荣,参天依旧。”
“我离开那几年山高水远,不知道秋家发生了什么,宋昭雪对她而言,是童年玩伴,更是不可多得的榄枝,只要她伸手便能脱离沼泽,洗去污垢,但榄枝上有刺,她不敢碰。”
“她不确定榄枝是不是绝对安全,会不会中途断裂,所以她很有耐心,用尽伪装,要逼一个最直白有力的答案。”
“这个答案会建起信任的桥梁,风吹雨打,永不塌陷。”
裴声没说话,有种同类惺惺相惜的意味。
但他是进攻型,百死不悔,摔得粉身碎骨也可以笑着前进。
而秋月是保守型,吊着半颗心随时收回,游离在外,必要时甚至可以弃了那半颗心,明哲保身。。。。。
晏白镇定道:“现在榄枝处于绝对安全,她会碰。”
就像,没有人会拒绝坚定不移的爱意。
月亮可以私有。
宋昭雪鼓足勇气起身,雪白的袍角高高扬起,像要吹到天边去,构一场绮丽大梦,他缓缓朝沙滩外走。
他伸出手,朝秋月邀请:“一起捡贝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