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高步五惊心动魄的经历,二人耸然动容,张之洞蔚然叹道。朝纲不振,外有洋人虎视眈眈,内有拳匪作乱。我等封疆大吏若没有虎胆铁腕。大清堪忧啊?唐先生,那个大马蜂究竟是怎么回事?唐先生说,那是幻象,根本没有马蜂,张之洞不满的说,我明明看见了?若不是你阻止,我都拿起来了。唐先生笑道,幻象就是幻象,这是苗疆的千里追魂散,可通过被追杀者的名字配合巫术实施,此毒不会杀人,但能让人惊慌失措,并感觉到疼痛,从而慌不择路坠崖身亡。
高步五被补入张之洞的贴身侍卫已经三个月了,一切照旧平平安安,唐先生却似乎隐忧很重,每天都吩咐高步五提高警惕,一定要保护好大帅。然后回到内室掏出一些零零碎碎的物件不停捣鼓,偶尔还会出来手搭凉棚向天际张望,张之洞知道他神秘莫测,只是笑笑也不做理会。
张之洞要到汉阳兵工厂视察,唐先生抬头向天边凝望,只见西方乌云翻滚,似有黑水随时准备掉下来。他神色凝重的对张之洞说,大帅出行,除了那几十个贴身侍卫,可否再调一棚神机营的兄弟前来护卫,张之洞大笑道,唐先生过于小心了吧?这是我的地盘。我若一怒,流血漂杵。本帅乃封疆大吏镇守东南,若处处草木皆兵,岂不被其他督抚耻笑?文文弱弱的唐先生突然发怒,大帅是朝廷命官,自不把我这乡野草民的建议放在眼里。既然你不听良言相劝,小人只得回归故里修身养性。大帅平时所赏赐的银两物品,均在我书房封存,分文未动,我无功不受禄,请大帅派人取回吧,告辞了。张之洞赶上一步,拉着唐先生的衣袖说,唐先生且慢,贵师让你辅佐于我,咱两个虽是同辈,我却用师礼待你从不敢轻慢。今日香涛言语不慎是因为熟不拘礼。你,你真的忍心舍我而去?
唐先生焦躁的说,大帅一身既庇护国运也护佑万民,怎可自轻自贱?古语说,白龙鱼服--鳖虾可欺。你眼高于顶傲视天下,我却要小心谨慎拼死也要护你周全,不然,我有何面目去见我师父?自今日起,高步五与你同吃同睡同乘一顶轿子,而你的所有行动必须听我安排,张之洞愕然看着高先生,口中却淡淡的说,那是自然,一切随你。
张之洞出了帅府,带众人直奔汉阳,瘦瘦小小的唐先生骑在一匹大马上极不协调,他青衣小帽披着斗篷,腰间还挂着一柄宝剑。众人看他奇怪的样子,想笑,但连大帅都谨小慎微,还有谁敢老虎头上拔毛啊?。
刚到菜市口,一声怪异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传来,从对面茶楼上跳下几十个杂衣大汉,他们稍一停顿便抽刀扑向张之洞,张之洞感叹道,唐先生果然有先见之明。神机营管带大喝一声,瞄准,开枪。轰轰轰,一阵排枪过后,杂衣大汉倒了一片,剩下的显然从没有见识过洋枪的威力,经此一吓,竟连逃跑也忘记了。张之洞刚想命令侍卫擒拿。茶楼上又缓缓落下一胖一瘦两个汉子。胖的一点头,瘦子迅速跑到那群杂衣大汉身旁低声说着什么。只见胖子从袖子中取出一摞黄纸,满地一撒,瞬间变成一群黄衣大汉,与杂衣大汉混在一起,再次扑向张之洞,神机营急忙开枪,奇怪的是杂衣汉子中枪即倒,黄衣大汉,被打到胸口就会化为一股烟尘迅速消失,打到别的地方却只是颤动一下,然后悍不畏死的接着扑来。刚到侍卫身边,侍卫便闻到一股剧烈的臊味。接着张口结舌软瘫在地上。那个瘦子滑如游鱼武功了得,所有的侍卫只要和他一照面便被击倒,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他三穿两窜来到张之洞的八抬大轿前,伸手打开轿帘,狞笑一声,大帅,跟我走吧。互听轿中一声隆隆怒吼,休伤我大帅,接着一股重力排山倒海般压了过来。瘦子猝不及防惨叫一声,口喷鲜血倒在地上。高步五跳出轿子冷笑道,黑无常,你没想到吧?黑无常气道;高步五,我内功确实不如你,但若论综合功夫,你不偷袭,岂能轻易胜我?高步五呵呵一笑说,我这是在保护大帅,又不是擂台比武,说着对轿子深施一礼道,大帅,安全了,出来吧,张之洞昂然走出大轿,看着血肉模糊的战场,一脸凝重。胖子显然没有料到此着,他勃然大怒,一边嘟囔着咒语一边取出五色豆子撒在地上,豆子随风而长,瞬间变成身披盔甲的士兵杀奔过来。张之洞惊愕的退了几步竟不知如何是好。唐先生长啸一声,哼,撒豆成兵,雕虫小技也来献丑,从腰间抽出百年桃木剑随手一指,大汉纷纷倒地又重新变成了豆子。
胖子惊讶的看着唐先生和桃木剑,闭目良久才沙哑的说,唐钟鸣,你师父刘云逸呢?唐先生轻松的笑了一下说,魔蛊王,想找我师父复仇吗?你似乎不够分量,当年害你父亲天蛊皇和你姑姑花缤纷的是吴世斌。张大帅的父亲张瑛只是遵圣旨监斩。我师父为了报答张家的恩情,同时也为了解除你父亲的痛苦,才出手破了令尊的不坏金刚术,如今你不找吴世斌报仇,却来骚扰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真是奇哉怪哉?魔蛊王怒道,刘云逸用伏魔索破我父亲的法术,他太厉害我招惹不起,张瑛杀我父亲,他死了当然父债子还。还有,那个吴世斌到底躲在哪里?唐钟鸣笑了笑问,你感应不到吗?魔蛊王尴尬的说,我没有学过这方面的法术,不然的话,高步五岂能逃走?唐钟鸣说,你只要发个毒誓,今生今世不在找张大人的麻烦。我陪你去找吴世斌,一起了结这个无耻小人。魔蛊王拱手道,多谢唐先生,魔蛊王也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杀父之仇怎能假手别人去报?你让开,我先取了张之洞的狗头,在设法寻找吴世斌。说完突然伸手。一大团黑点扑面而来。唐钟鸣一点都没敢大意啊,仍然让毒刺飞蠓虫咬了一口。魔蛊王笑道,唐先生莫慌,等我得手杀了张之洞,就用解药救你。唐钟鸣先取出一丸丹药吞了下去,然后提桃木剑直指魔蛊王,魔蛊王念念有词,无数黑翅蠓虫从他怀中飞出刺向张之洞,唐钟鸣解开斗篷旋了一旋,蠓虫便一个不留的被包了起来。蛊王大怒,再次放出拳头大的雀形马蜂,唐钟鸣抖开天丝蛛网,收了这种罕见的崖顶秘宝。两个人你来我往法宝不断,但始终是蛊王步步为营拼命进攻,唐钟鸣层层防守滴水不漏。时间久了唐钟鸣渐渐有些发冷,动作也缓了下来,他很明白,飞蠓蛊毒已经发作,自己一旦不支,张之洞危在旦夕。便向高步五喊道,步五,护着大帅先走,越远越好。有人靠近,不管何等奇异,只需咬破舌尖喷出鲜血,巫术马上失效。然后以你绝世武功击杀他。神机营的兄弟,快闭上眼睛,只管照前面胡乱开枪。我看谁能抵挡?
魔蛊王慌了,也接着喊,弟兄们快退,别中枪了。唐钟鸣趁此时机偷偷取出伏魔索。魔蛊王哪敢让他施展。一抖手,漫天遍野都是虫海,黑压压扑了上来,唐钟鸣真急眼了,对西方弯腰一揖,口中念念有词然后猛然回身亮开左掌,一声惊天霹雳,黑虫无影无踪,魔蛊王满脸黑血瘫在地上,喃喃的说,洞察七法第六重,掌中霹雳,**练到五雷轰顶的地步了?唐钟鸣放出伏魔索穿了魔蛊王的琵琶骨,这才一瘸一拐的来到魔蛊王跟前说,这是第二次使用,还不太熟练。看来第七重我是练不会了。哎,飞蠓蛊毒的解药呢?你得先给我解毒啊。魔蛊王张口吐出一个小葫芦说。里面粉色的那种,只能吃一粒啊,吃多了伤着你我可不管,张之洞慢慢踱了过来冷冷的说;叙旧呢?回府在叙吧。我哪里还有好酒呢。
回到府衙,张之洞一拍虎符喝道,魔头,竟敢惊扰本帅,图谋不轨。快说,受谁指使,你同党何在?魔蛊王昂天大笑;张香涛,我父死于你父之手,今天我也将死在你的手里,只有穿越三世历经千年的深仇大恨才会如此惨烈啊。但你切莫高兴太早,我已经撒下地府蛊,我死后将诅咒你们,让你们这些凭诡计害人的家伙,子子孙孙都歪歪斜斜不死不休。张之洞毛骨悚然怒喝道,你休吓唬本帅,前明徐鸿儒邪法更厉害,不但呼风唤雨撒豆成兵,还能白日飞升,被抓住后一碗狗血泼了满脸,然后夹棍的三根绳子一收,他就尿了裤子。你比徐鸿儒还厉害?蛊王扬起孤拐脸,瞧都不瞧张之洞一眼。刑名师爷罗三钢献计道,这种悍匪极为刚强何况身怀邪术,寻常刑法根本撼动不了分毫。我刚刚用烈火把生铅融化成汁,只要把热腾腾的铅汁灌入他的耳朵内,任他是大罗金仙也得屈服。张之洞哆嗦了一下揉揉耳朵不安的说,太狠了吧?蛊王用血红的眼睛翻了罗师爷一眼问,你姓罗?罗铁塔是你叔叔吗?罗三钢恨恨的说;是又怎样?你就是猛虎也已落入网中。来人呐,把融化的铅汁端上来。话音刚落,两个戈什哈便把烈焰翻飞的火炉抬了进来,炉子上的坩埚内滚烫的铅汁上下翻腾。蛊王眼中闪过一丝惧色。但马上又是一脸刚毅,他呲牙笑道,姓罗的,当年你叔叔也曾向钦差大臣献此毒计,想用极残的酷刑弄死我的父亲,我父死时撒下地府蛊,你叔父罗铁塔三年之内就死绝了满门,这几年你们这一族除了你,全是残疾人吧?所以你恨死我了,现在想趁机复仇。呵呵,酷刑虽毒,我又何惧?来吧,蛊王若皱一下眉头就不是汉子。罗师爷暴怒的对戈什哈喊,楞什么?给我灌。戈什哈用铁瓢舀起铅汁,另一个人搬歪蛊王的脑袋拨拉开蛊王的耳朵,就要强灌铅汁。唐先生喊道,且慢,然后站起身来对张之洞施礼道,大帅,此事原委极多,我觉得应先退堂,待计议后再从容审讯不迟。罗师爷反驳道;唐先生,大帅幕僚之中,银子你拿头一份。现在不思为主分忧,反而为强盗留喘息之机,我非常怀疑你和魔蛊王是一伙的。唐钟鸣冷笑道,罗师爷,你若有真凭实据,可到大帅处告我。蛊王被我的伏魔索所困,法术不能施展,你才敢为所欲为。我若撤除伏魔索,你敢这样挺着腰站在他的面前指手划脚?。你,你,你,你们这些妖人。罗师爷嘴唇哆嗦着,却不知怎么骂人才更贴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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