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本宫想起来了,”锦书原先只是侧着脸同她说话,现下却是转了转身:“贤妃既觉得这样说,也是觉得,静仪长公主方才在胡言乱语,是吗?”
“这……”贤妃一时语塞。
若说静仪长公主在胡言乱语,岂不是说姚氏正该是皇后,正该压她一头?
更不必说,这句话绝对会在她与静仪长公主之间形成芥蒂。
可是,若是她否定,岂不是当着一众命妇的面,表明自己觊觎后位,怨怼君上?
两下里如何做想,皆是叫人为难。
锦书也不急,只含笑看着她,等了一会儿,方才道:“贤妃?说话呀。”
贤妃在心底恨得咬牙,连静仪长公主面色都不敢去看,终于道:“长公主前些日子病着,近来总不见好,大概是烧糊涂了,才胡言乱语的,娘娘别同她计较。”
“贤妃说的有理,”锦书定定看她一看,直到看得她目光躲闪,方才正过身来,望向静仪长公主:“长公主确实病了,大概,连自己在说些什么都不知道。既然如此,便不要在这里扫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说着,便吩咐左右:“来人,好生将长公主送回去,再叫太医去候着,免得身边无人照料,再说出什么胡话来。”
她也不管静仪长公主如何勃然变色,目光准确的落到陈家夫人面上:“只长公主母女回去,本宫总不安心,只好劳烦陈夫人这个婆母一次,在侧照料了。”
在静仪长公主最先发难之时,内殿里是一片安静,到了现在,就更是死寂了。
连资历最长的安国公太夫人,都停了拨弄腕上佛珠的动作,凝神屏气起来。
皇后哪里是关切静仪长公主,分明是寻了由头,当着一众命妇的面,将静仪长公主母女与陈家夫人一道赶出去!
人要脸,树要皮,真的被撵走了,这三人日后,在长安,只怕便抬不起头来了!
静仪长公主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原本就有些泛白的面孔骤然惨淡,眸光一寒,拧了眉毛,正待怒斥皇后几句,却被她动作打断了。
“砰”的一声脆响,锦书将案上茶盏摔在地上,汝窑青瓷与内里奶茶一起飞溅开,在光可鉴人的地面上滑出远远一段,寂静的内殿中,响的刺耳。
“怎么,”她既不看静仪长公主,也不看内殿命妇,只是望着正中虚浮着的空气,淡淡道:“本宫这个皇后,使唤不动你们吗?”
“还是说……”
锦书蓦然厉了声音:“你们有不臣之心,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
这位年轻的皇后甚少疾言厉色,连面上妆容都淡淡的,如今短短几句话,却骇的人不敢做声,只低下头去,避开她近乎刺人的目光。
静仪长公主难得的畏缩了,眼见几个宫人来请,身子哆嗦几下,连句狠话也没说,便拉着女儿,脚步踉跄的退出去了。
陈家夫人从头到尾都没看口,可她是静仪长公主的婆母,陈家的当家夫人,总归是站在锦书对面的,现下一起吃亏,倒也不算是受了无妄之灾。
尊贵了这么多年的静仪长公主,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皇后赶出去了。
内殿里的命妇皆是低着头,别说做声,连彼此交换一个目光都不曾。
“愣着做什么,”锦书收了面上凌厉,淡淡吩咐宫人:“将地上收拾了,别摆在这里丢人现眼。”
“是。”给几个宫人低低的应了声,取了工具,小心翼翼的去清理那只碎掉的茶盏残骸。
“哎呀,看看我这记性,”锦书微惊着叹一声,忽的一笑,转向安国公太夫人:“那会儿老夫人还说自己上了年纪,记不得事情,可您看看我,转眼的功夫,也给忘事了。”
安国公太夫人笑的温和:“娘娘诸事繁多,偶然间忘掉一二也是有的,哪里能跟老身比呢。”
中书令夫人周氏也跟着凑了一句:“太夫人说的是,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可没法儿跟娘娘比。”
最为尊贵的三个人开始说话,内殿里的凝滞无形中便散去几分,重又说笑起来。
张氏坐在程老夫人身侧,也是暗自抚了抚心口,叫方才被惊得险些跳出的那颗心脏舒一口气。
在家里的时候,她便有些怵这个继女,现下继女做了皇后,周身更是威仪不凡,隔得这么远淡淡扫一眼,就叫她有些喘不过气来,果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想着自己此前所作之事,张氏不觉忧心起来。
锦书却无暇顾及张氏,只看向王家大夫人周氏,语气带笑。
“长公主病着,本宫少不得要安排一番,倒是误了夫人的事。”
她关切道:“现下得空,夫人尽可以开口了。”
周氏原本是想同静仪长公主一唱一和,将事情给定下来的,哪里想到皇后虽年轻,手腕却强硬,三言两语收拾了静仪长公主,现下竟空出手来对付自己了,心中不觉生出几分退缩之意来。
将目光隐晦的转向贤妃,她递了一个眼神过去。
贤妃刚刚才被皇后明里暗里的讥讽一通,又见了静仪长公主下场,只想着将自己掰扯出来,哪里会搭理她,即使见到了,也只做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