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身体的确一天天的坏了起来,不只是锦书,连承熙都察觉到了。
他不再四处乱跑,像一只乖巧的小猫儿一样,做完每天的功课,便往含元殿去陪着父皇,有时候陪他说话,有时候就坐在他身边默默陪伴。
圣上也很淡然,每日陪着他们母子,得空了便叫大公主等几个孩子过去说说话,至于朝政,也适当的分担一部分,到了几位信得过的臣子手中。
如此行事,朝野之中,渐渐生了几分猜测。
赵王燕王被幽禁,两个外家也接连被废,魏王唯太子之命是从,这会儿,唯一能对太子产生威胁的,大概就是楚王了。
一时间,朝野中不乏观望之人。
承安倒不在意,同往日里一般,既没有因为流言而疏远太子一系,也没有因此惴惴不安,格外亲近几分,倒像是没事儿人一样,全然瞧不出破绽来。
即使这些天圣上频频召见其余儿女,却独独落下了他,也没有太过在意。
“殿下,”心腹试探着问他:“可有打算?”
在这关头,心腹问出这句话来,极为叫人深思。
要知道,楚王在军中经营多年,虽然不敢说一击必中,然而拼死一搏,还是有几分希望的。
“不,”承安看他一眼,警告道:“不要自作主张。”
八月天气闷热,空中便是乌云,风雨将至。
他走到窗边去,往皇宫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看,默不作声的抿起唇。
圣上今日午间起,便觉头疼,锦书忧心,却也不好叫他看出来。
此前她同太医那儿学了按摩之法,通过按压穴道,叫人舒适些,便叫圣上躺下,自己动作轻柔的帮他按压一二。
因为外间阴郁,内殿里不免有些昏暗,锦书见圣上合着眼,似乎欲睡,便没有示意人掌灯,手指按压一阵,觉得酸了,正待歇一歇继续,圣上却先一步握住她手掌。
“怜怜,”他合着眼,语气温柔:“咱们说说话吧。”
锦书看他有些清癯的面容,忍下心中酸涩:“说什么?”
“咱们相识,也该有些年了。”圣上道。
“是呀,”锦书有些感慨:“承熙这会儿,不也这么大了吗。”
“朕一直都觉得自己幸运,”圣上睁开眼,目光落在她面上:“能得你相伴。”
锦书先是一怔,随即笑道:“我也一样。”
“可朕要死了,”圣上枕在她膝上,语中并无感伤,只有陈述:“而你,还很年轻。”
锦书知道他近来身体有恙,但真的说出来,听进耳朵里,却还是头一遭,不由自主的涌出泪来,途径她面颊,落到他脸上去。
“你若是再有喜欢的人,便顺遂自己心意吧,”圣上看着她,道:“朕总愿意见你快活些。”
锦书心口作痛,几乎说不出话来,嘴唇微动,泪如雨下,静默别过脸去,没有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