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近年关,天便越冷,连风也愈发紧了。
宁海总管搓着手往偏殿去时,暮雨正端着药过去,远远瞧见他,连忙屈膝行礼。
“好了,”宁海总管示意她起身,低声道:“那位怎么样了?”
“刚刚才敷完药,陈嬷嬷在里边陪着,”暮雨同样低声道:“太医瞧了,说伤在额上,怕要将养一月才成。”
“也是可怜。”宁海总管叹了一句,又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顿了顿,方才道:“圣上前头有事,正同几位臣子说话,暂且抽不出身,晚间再过来,你小心伺候,仔细着点。”
“嗳,”暮雨应了一声:“奴婢晓得的。”
内殿里没有掌灯,有种淡淡的、压抑的昏暗,药气隐约,叫人心头发沉。
“夫人刚睡下,”陈嬷嬷声音轻的像是随即能散在空气里:“轻些。”
“那药怎么办?”暮雨道:“太医嘱咐,说是趁热喝才行。”
“先搁着吧,”陈嬷嬷道:“好容易才合眼呢。”
“也是。”暮雨叹口气,将药搁在一边案上,看一眼塌上清瘦美人,不说话了。
陈嬷嬷摇摇头,上前去给锦书掖了掖被角,也没再说什么。
这位夫人同二皇子本是一对儿的,夫妻相得,宫里人瞧着也羡慕,偏生她进了圣上的眼,硬生生将这姻缘给搅和掉,竟连皇家体面都顾不上了。
这么多年来,她还是头一次,见圣上这般痴迷于一个女人。
衣食用度,皆是比照他自己来,每日过来,也是小意哄着,便是夫人冷脸,从不给个笑,也甘之如饴。
只可惜,他虽是天子,却也未必能事事如愿。
那位性情固执,虽是小女子,心性却也未必比他柔和。
圣上存了天长地久的心思,只欲慢慢哄她,等两下里关系柔和下来,再图其他,知她性情刚烈,怕她寻死,莫说是剪刀之类的尖锐之物,连锋利些的银簪都没敢留下。
然而人若有死志,如何能留得住。
那日楚王进宫,她匆匆过去,圣上不知是说了些什么,将人逼得狠了,不管不顾,一头撞到宫柱上,亏得楚王拉的及时,不然,人怕是当场就没了。
瞧一眼床上人影愈发消瘦的面颊,陈嬷嬷叹了口气。
真真是冤孽。
“好端端的,嬷嬷叹气做什么。”她正有些出神,锦书却在这时醒了,双目合着,如此道。
“夫人醒了?”那药还温着,陈嬷嬷端起碗过去,温声道:“您喝一口?”
锦书面色淡淡,被宫人扶着,勉强坐起身来,接过那只玉碗,一饮而尽。
暮雨正在边上候着,手中玉碟里是蜜饯,见她喝完,忙不迭呈上去。
锦书似乎笑了一下,随手取了一颗,送到嘴里去。
醇厚的甜。
“二十九了,”靠在软枕上,她目光往外头瞥,忽的道:“明日便是年关。”
“是呀,”陈嬷嬷小心打量她神情,试探着道:“夫人喜欢吃什么馅儿的饺子?奴婢吩咐小厨房,叫他们准备。”
“三鲜的吧,”锦书无甚兴致,随口道:“往年里,我吃的都是这种。”
“嗳,”陈嬷嬷温声道:“小厨房的手艺,天下没有第二份,夫人尝过之后,一定会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