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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如何?”嬴淳懿看他一眼,走到那幅地图前。
以皇城为中心,玄武大街为轴线,宣京的条条街巷横陈竖列,铺展在他眼前。
“不论是谁,有什么目的,都阻止不了我们的计划。”他抬手握拳顶在地图中心,“因为,我们没有退路。”
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一日再一日,八月初五,北黎使团终于顺利抵达宣京。
大战后第一次迎接外邦正式来使,礼部置办的排场极大。因为北黎使团在大宣境内折损了人手,为表歉意与诚意,崔连壁也出面相迎。
从巳正到未正,平定门很是热闹了一回。
待使团入城,在城门内外布防的禁军有序撤离,来督防的禁军统领桓云阶亲自护送使团到驿馆,才调头回禁军驻地。
走马到正阳门,与乐阳公主府的车架迎面相遇。车架率先让行至街边,下来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桓云阶打眼瞧见,让下属们先回,只留两个近卫。然后下马迎上前,抱拳道:“哟,今儿真巧,竟在这里撞上侯爷了。”
“不巧,本侯是特地来碰一碰桓师傅。”嬴淳懿还礼,展臂往前,“飞还楼就在前面,不知桓师傅可愿赏脸?”
桓云阶哈哈大笑,“赏脸这词儿老桓我可不敢当,侯爷请客,只要不是陛下有令,那我再怎么也没有不答应的啊。”
一行人便步行到飞还楼,直上最高层。因提前吩咐过清场,莫说三楼,就连二楼也没有一个客人。
酒席已备好,主客各自落座,嬴淳懿先一步提起酒瓶,斟了两杯酒。
桓云阶接了这杯酒,擎在手中。酒液清亮透香,是他平日不常喝的好酒,但是,他撩起眼皮盯着给他递酒的贵胄,“侯爷一直都知道,我是个粗人,想不到那么多的弯弯绕绕。您若有事需要我出力,不妨直说。”
“既然桓师傅这么说,那我就直言罢。”嬴淳懿将酒杯放到桌上,捏着杯脚的手指却没有放开,沉着道:“本侯欲意储位,认为北黎使团此次来和谈是个很好的机会,待盟约结成,我就会策动与我交好的官员们提请立储。到时候,不知桓师傅可愿站在我这边?”
桓云阶早有这方面的心理准备,闻言只是双眼微睁。反倒是他陪坐的两名近卫,失态地将酒杯打翻在地,为躲酒液四溅而下意识起身跳开,动静颇大。
嬴淳懿注意到他瞬间绷紧身体,安抚道:“这二位能被桓师傅带在身边,我相信都是可信之人,不必惊惶。去换副酒具。”
他随身的只有一名长史,听命取走了打翻的酒杯,下楼更换。
桓云阶一对粗眉毛挤到了一起,犹豫再三,实诚道:“侯爷,我是个武人,得陛下信任才能领禁军,在宣京混口饭吃,忝耳听大家叫一声‘统领’。您这话,我实在没有办法给您承诺,只能,只能当作没有听过。”
嬴淳懿耐心听完,面上闪过一丝失望,什么都没说,举杯仰脖而尽。
桓云阶见状,心中不忍,咬牙道:“不过侯爷放心,桓某以陛下马首是瞻,绝不会偏颇任何一个人。”
嬴淳懿再次斟满杯中酒,开口道:“也罢,我知道桓师傅的性子,您都说了保持中立,那我也不好强逼您站在我这边。”
桓云阶暗自松口气,主动举起酒杯,“桓某辜负侯爷的期望,这杯敬您,勉强作赔罪。”
嬴淳懿持杯与他一碰,双双饮尽,又再次提起酒瓶。
接连三杯下肚,桓云阶忽觉有些头晕目眩,奇道:“这酒何时变得这么烈了?”
他虽不是千杯不醉,但也算得上海量啊……尚未想出个所以然,便眼一闭倒头往酒桌上栽。
“统领?”坐他另一边的近卫眼疾手快挥走杯盏,再惊怒地看向忠义侯,对方神色清明,显然有意做局。他正要开口质问,脖颈上突遭一记重击,撑着回头到一半,便彻底失去意识,与上峰倒作一堆。
甲胄相撞,丁啷作响。
剩下那名禁军放下手臂,低着头说:“统领莫怪。您一直说要提携我等,可如今的禁军没有缺额实在难以晋升,神武卫又多了一个有军功的顾氏子弟,令我等难以望其项背。属下无法,只能另谋前途。”
随即在桓云阶身上找到统领牙牌与禁军令符,奉到忠义侯面前,“侯爷。”
嬴淳懿确认过令、牌真假,颔首道:“好,你先回禁军,就说桓统领要回家歇息。晚上照计划行事。”
接着吩咐长史:“以防万一,把他们铠甲都脱了,想法子带出城吧。绑好就行,别伤及性命。”
那两人俱是听令。
嬴淳懿先行离开,但只下到二楼,便转方向走进离两边大街最远的一间雅阁。
房中早一个时辰就已有人等候,一身旧武服落拓潦草,正是本该在宛县为兄长守灵的秦广仪。
嬴淳懿把令牌递给他,用只有他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宫宴开始之后,我会将皇帝和朝臣围在崇和殿,然后派人假装禁军往应天门突围、散播皇帝遇刺的消息。你以接到桓云阶调令前来护驾的名义,再加上有这两枚东西在,足以保你带人畅通无阻地进入午门。皇宫你也走过好些回,想必是熟路的。”
秦广仪攥紧令牌,无声点头。
嬴淳懿继续道:“漆吾卫在陈林死后,大不如前。禁军五万,除了桓云阶直属、戍守中门和内宫的两千羽林卫固定屯在皇城北门外,其他几卫平时都屯在怀王山北麓,轮值才进城。最近两个月轮值配合戍卫皇城的是神武卫,他们调走了五千精锐开去宁西,眼下正是虚弱的时候。我会派北城兵马司以发现地陷为由,将皇城北门外的主街封锁,拦住试图出入的任何人。至于皇宫内的禁军,出事后想必会往崇和殿聚集,但没有桓云阶调度,定然混乱不堪。我会加剧现场的混乱,只要你能先及时赶到,控制住皇帝,一切都不足为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