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玖东张西望地跟在他身后,声如蚊讷:“我刚刚真怕统领下杀手。”
“他不敢杀我。”陆双楼用化瘀的手法揉按着自己的左肩,面无表情:“陛下已经怀疑他,他要是现在就杀了我,只会坐实陛下对他的怀疑。”
说到这里,他想到什么,即问:“这么久才回驻地,陛下留他多长时间?”
任玖回答:“统领出宫之后,去见景书小姐了。”
傅景书?
陆双楼眉心一跳。
这女人又打算干什么,多大的事需要她亲自见陈林?
陈林也在考虑这个问题。
但他没有留在漆吾卫的驻地考虑,而是先动身去刑部大牢,在路上慢慢权衡。
此时的刑部群龙无首,贺鸿锦惯常独裁,失去了他,刑部侍郎在陈林面前不敢说一个“不”字。
很快,侍郎便安排好一切,屏退了所有狱吏,亲自提灯引他下地牢,同时有问必答。
“……这贺今行看似良善好欺,实则我们各方面遍查了几日,都没能找到他足够致命的污点。和他同住的那两个,一个是陛下赐过籍的混血儿,一个是有自己的医馆、坐馆开方的大夫,都与这贺今行没有直接的关系,传唤盘问了几回,但抓不到错处,也不好羁押进来。至于他那个私生的爹,人在稷州遥陵,又是咱们堂官的兄弟——喏,就是这儿了。”
随即上前用力拍门栏,“贺今行,赶紧起来,有大人物要问你话。”
贺今行抱膝侧躺在枯草堆上,恍惚中似乎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他眨了眨眼,没有立刻去确认。
长时间的饥饿与无法休憩让他的精神仿佛被凌迟,脑袋胀疼得要炸开裂成几半,不仅难以冷静下来思考,更是浑浑噩噩得几乎分不清虚幻与现实。
侍郎又提高声气叫了几遍,尖锐的声音落在贺今行耳里就像是扎进脑子的针,他捂住耳朵,看向牢房外的声音来源。是有两个人影,像墙似的并排着挡住了壁灯照过来的光。
他之所以没有靠墙支撑身体,就是因为他需要一些光照着他身体的一部分,才能让自己熬下去。他焦躁地把自己挪向光照之地,然而耗费所剩无几的力气也只能跪行两步便仆倒。
侍郎见状,擦着汗讪笑道:“我们刑狱这一套常法使下来,一般人坚持两三日就招了,意志顽强一些的至多撑个五日也要崩溃。他这都七日了,就算疯癫了也是正常的。”
本来只打算熬他五日就提审,但因为休沐日加上堂官贺鸿锦出事,这边就疏忽了些。
陈林不置可否,指了指门上的铁锁链,示意侍郎将牢门打开之后,亲自弯腰进了牢房,蹲下来查看嫌犯。
“贺今行,可还清醒?”
人到跟前,贺今行确认这不是幻觉,才尽力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盯着俯视自己的这张脸看了许久。不是贺鸿锦,他烧肿的喉咙撕扯出声音:“……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