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支书以为冷枫会和桂晓杰一样摆事实讲道理。也确实,上次冷枫站在椅子上大讲道理的情景,还牢牢地记在关支书的心中。他天真地认为冷枫既然和桂晓杰一样是外乡人,不敢对孔县的老百姓动粗,就想扳回一局,在冷枫面前耍耍威风,好让乡亲们都高看他一眼。不承想,他的棍子刚刚伸出,就被冷枫一把抢了过来。
冷枫伸手从关支书手中夺过棍子,手法之快,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棍子就易主了。
棍子有大拇指粗细,而且通体光滑,约有两米长,显然平常经常被拿在手中当武器使用。冷枫拿过棍子,双手各持一端,用力向下一压,同时一提膝盖,“咔嚓”一声,棍子应声断裂。他扬手将断成两截的棍子扔到一边,朗声说道:“谁还有棍子,都尽管拿来!”
这一手一下震惊了所有人,关支书更是吓得后退了两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心想好家伙,这个冷县长难道是当兵出身,怎么这么大力气?这棍子跟了他两年,结实得很,一般人别说一下折断了,就是想弄弯都要费很大劲。
冷枫背手站在村民面前,他身前身后没有前呼后拥的警察,只有关允和桂晓杰分别站在左右。他毫无惧色,大声说道:“乡亲们,你们要求每个坟头补偿一百元的提议,没有道理!是,小郭村的每个坟头确实是补偿了一百元,关家村每个坟头补偿了六十元,知道为什么吗?你们自己想想还不明白?不要总向县委县政府伸手要补偿,要从自身上找原因。小郭村一亩的粮食产量是多少,你们关家村一亩的粮食产量又是多少?而且小郭村的坟头多集中在农耕用地上,你们关家村的坟头又集中在哪里?沿河两岸的荒地能和农耕用地是一样的价值?”
冷枫的话说到了关家村的痛处。
关家村是个穷村,不是土地贫瘠,而是人懒。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关家村盛产好吃懒做的懒汉和婆娘,经常有上好的田地长满荒草也没人清理。关家村的土地优良率在全县第一,但粮食亩产在全县倒数第一。一个县有一个县的风土人情,一个村有一个村的风气,关家村就是孔县有名的懒人村。
“冷县长,我不听你讲大道理。反正县里每个坟头不多给关家村四十块的补偿,事情就没完,我们天天来工地上闹事,谁也别想好过。”关支书耍起无赖的脾气,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关支书是不敢对冷枫动粗了,耍起泼皮无赖的惯常手段。
“好,说得好。”冷枫不但没有被关支书的无赖气得无可奈何,反而拍掌叫好,“现在平坟复耕的政策已经叫停,县里已经取消平坟复耕的专项资金。你们想让县里再为平坟复耕多出一分钱,对不起,没钱!以后只要是关家村的村民来工地捣乱,立刻治安拘留十五天!”
关允暗中叫好。以前他一直以为冷枫冷面冷言,对付基层百姓恐怕经验不够丰富。但刚才的一番话说出,他就更确信无疑冷枫以前肯定在农村待过,和农民打过交道,知道农民怕什么。
话又说回来,冷枫明明是城里人,他在担任县长之前一直在省城任职,怎么又有基层工作经验了?关允就更确定对冷枫背景的猜测,在回省城之前,冷枫应该在南方某地下乡,而正是在他的那段岁月,他结交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
尽管冷枫复杂的背景掩藏至深,但他的南方口音和他手指上的戒指印痕,还是无意中透露出许多信息,也让关允认定冷枫是一座可以依靠的高山。
关支书终于领会到冷枫的厉害,哑口无言,想再耍横,却没有了胆气,想后退,却又没有台阶下。正犯愁时,关允及时向前一步,来到了关支书的身前,站他身边耳语几句……
关支书脸色顿时大变,吓得不轻,立马软了:“我走,我马上走,关兄弟,我错了,再也不敢了。你饶我一次,行不行?”
关允似笑非笑:“还不赶紧滚蛋?”
话一说完,关支书二话不说转身就走,速度之快,跟兔子见了老鹰一样……棒打两位县委副书记、敢在县长面前挥舞大棍的耀武扬威的关支书,被关允一句话喝退,顿时震惊得所有人目瞪口呆。
关支书一走,村民们失去领军人物,又因为刚才冷县长的强势,知道讨不了好去,就都招呼一声,一哄而散。冷枫微微点头,目光就又冷峻地落到了带头的工人们身上。
不怕乱
桂晓杰呆呆地看着冷枫和关允,心潮翻腾,无法形容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冷枫来孔县一年有余,大多时候坚持己见但不是强势和霸道,刚才的冷枫,和关允认知中的冷枫判若两人。他第一次意识到冷枫深不可测的一面,心中蓦然惊醒,难道说以前的冷枫只是露出了自己真实面目的冰山一角?
关允的镇静和举重若轻的处理手法,也让桂晓杰震惊莫名。他在基层多年,太了解无赖的刁民是怎样油盐不侵,耍赖撒泼,只认钱不认人。管你是书记还是县长,张口就骂举手就打,他还从未见过如关支书一样的无赖会被一句悄悄话吓得屁滚尿流的事情。想起他在关支书面前苦口婆心地劝告却没有效果,还不小心被关支书打了一棍的悲惨经历,再看冷枫和关允联手,一个照面三言两语就化解了一场危机,他不由心中笃定,孔县如果掌控在冷枫和关允的手中,绝对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此时的桂晓杰,就更期待冷枫如何处理工人的闹事了。
村民一撤,工人们面对的压力立刻为之减轻。但几次三番被村民骚扰,而且还被打伤了人,工人们的情绪很不稳定,围在一起不肯散去。他们要求冷枫给一个明确的说法,要求县委县政府务必保证工人的安全。
冷枫刚来时就已经摸了底,知道有人故意在工人中散播蛊惑人心的言论,试图挑起工人和关家村村民的对立情绪,最终目的就是引发暴力事件,从而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
冷枫更清楚的是,流沙河大坝的停工只是一个示威,或说是警告。如果能引发工人和村民的打斗最好,如果引发不了,也是含蓄地向他和李逸风宣告——虽然有人不在其位了,但在孔县还是拥有一呼百应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