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爷的话听得我想笑:自我到南京以来,我的上线就只有乞丐一个人。而他给我的任务,就跟开玩笑一样。
如果没有安向阳的提醒,我甚至不知道,这一切都是针对我的行为。换言之,我对军统来说,早已是一枚弃子,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对潘爷而言也是一样的。
可这老家伙并不知道我的底细,还自认为他钓到了一条大鱼,我能不感到可笑吗?
我心里在笑,脸上却不动声色,拉着潘少爷往后退,“既然你不换,那我们就没有讨论下去的必要了,我这就把他带走。”
“爸,难道你为了一个犯人,就连我的性命都不顾了吗?”潘少爷着急大喊。
潘爷的眼神一个飘忽,似有些犹豫。
我不吭声,就让他们父子尽情地表演。这种时刻,如果我出言相激,老家伙肯定更加不会妥协。唯一的方法,就是让潘少爷去打感情牌。
我继续往后退,潘少爷不甘心地喊:“爸,我才是你的亲生儿子,为日本人效命就那么重要吗?”
“萧越!”潘爷举起枪,对准周广玮的头,“如果你不放我的儿子,我就杀了你的男人。”
不愧是老狐狸,知道自己手里也有筹码,并且懂得利用这个筹码。现在的情况是,谁更狠心一点,谁就有更大的机会。
我并不示弱,右手将枪移到潘少爷的下颌,左手扯开他的衣襟,露出一排炸药。
“潘爷,我今天来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我要和我男人死在一起。如果能拉上些垫背的,尤其是潘爷这样的权贵,我们会死得更愉快。”我不慌不忙地说。
潘爷吓了一跳,拿枪的手不由得有些颤抖。
自己的儿子被人用枪顶着的时候,他还想着反将一军,可眼看着自己的生命也受到威胁,他才终于开始动摇。
“不见棺材不掉泪。”我说着,将枪口缓慢下移,直至潘少爷腰间,“我数三个数,如果你不赶快做好决定,我就一枪打下去,将这里的人悉数炸死。”
还没等我开始数,潘爷便大手一挥,“放人。”
“潘爷!”副官不干了,“这样做,我们没法向日本人交待。”
“交待个屁!万一你逼得这个娘儿们铤而走险,我们这一院子的人就都交待了。”潘少爷气急败坏地大喊,演技相当了得。
潘爷很听得进去这话,对副官小声耳语,“先放了,再抓回来。”
副官尚还在犹豫未定,就有小兵跑过来,对潘爷说了些什么。
潘爷不动声色地听着,然后沉吟了几秒钟,最终下定了决心,“放人。”
我心下大喜:我们的计划奏效了。
根据安向阳的部署,许嘉函已经和远在重庆的何娇艳取得联系,利用她在译电科的职务之便,给伪政府发了一封电报。内容是军统将对情报员蒋茵实施抓捕,请潘爷行个方便,让他们把我带回总部。
自然,潘爷的手下也不会轻易相信这封电报,但究其来源,是出自军统局本部,可信度很高。
老狐狸自然明白,我被军统盯上就绝对没有活路,因此他大可以将我放走,留给军统自行处置,还免得搭上儿子的一条性命。
周广玮被解除了捆绑,但他的身体因为遭到长时间的折磨,已经非常虚弱。因此,他的步伐很慢,正一步一步地向我接近。
我不敢分心,仍然注视着敌人的动向,在潘爷后方,伪政府的监狱楼顶,安向阳正端着狙击步枪,时刻准备着发动攻击。
周广玮终于走到我身边,无声地望着我,眼神说不尽地复杂。
我死死揪着潘少爷,虽然明知道他不会逃跑。低声对周广玮说:“能开枪吗?我后腰还有一把。”
“能。”他刚硬地说,不动声色地从我的后腰解下枪来,瞄准了潘爷。
“萧越,希望你说话算话,放了我儿子。”潘爷并不慌张,慢条斯理地说。
我一边往后退,一边回话,“当然会放,只是要等到我们离开南京。”
“那是何时?”潘爷问。
“很快。”我故弄玄虚地说。
一定要让这个老家伙相信,有组织的人在接应我们,一旦到了他们手里,我就等于是网中的鱼,用不着他动手都死路一条。
“可我要派人保护我儿子的安全。”潘爷寸步不让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