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开始,周广玮随着潘少爷成了舞厅的常客,他们总是一同出现在九点之后,看上去形影不离。
我跟周广玮在跳舞的间隙,时常交流一些情报。
譬如说,我曾被他的到来冲昏了头脑,竟忘了问他调来南京的真正目的。
而他告诉我,他被组织派来,和我一起调查潘爷贩卖鸦片的事。
显然,乞丐认为我进度过于缓慢,已经对我产生了不满,所以想到让周广玮冒充商人,接近潘少爷的办法。
本来是以我为主导的任务,现在我倒成了辅助者。
而周广玮的办事效率果然奇高,已经查明华东地区的鸦片生意都是潘爷的产业,并且近期正要往华北扩散。
这就意味着,全中国范围内,受到鸦片戕害的人数将变得更多。
日本人试图通过这样的手段,摧毁我们民族的精神,进而实现他们的侵略目标。
但凡有良知的中国人,都不会希望这种事发生。
“市面上的消息,延安边区在大量种植罂粟,成为鸦片的主要来源。这件事,听着有些蹊跷。”舞池里,周广玮随着轻柔的舞曲,一边跳舞,一边附在我耳边轻声说。
看上去,他就像一个来舞厅找乐子的纨绔,对自己心仪的舞女说着情话。
我冷着脸,表现出爱理不理的姿态,小声道:“延安方面与党国虽屡有摩擦,但大家都是中国人,大敌当前,不可能残害自己的同胞。我觉得这个消息,应该是有人故意放出去的。”
“是的,但这就是我们唯一可知的消息。要彻底摧毁日本人的鸦片生意,一定要查清楚,鸦片的来源在哪里。”周广玮说的是名族大义,脸上却带着满满的坏笑。
我拼命忍住,才没让自己笑出来,否则这“冰山雪莲花”的名头,就得败在今晚。
“得有个人打入他们内部,短期之内不容易办到,我们需要制造一些机会。”我冷着脸说。
周广玮扬了扬眉毛,眼角的余光从舞池边的卡座扫过,笑着说:“有人等到不耐烦了,咱们今儿得到此为止。”
我立刻松开他,头也不回地走出舞池,似乎从没把他这个风流倜傥的“陈老板”放在眼里。
刚坐下,我就感觉到了潘少爷那阴鸷的目光,未免不自在,我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潘少爷不理我,单跟周广玮讲话。
周广玮并不急着回答,转头看了我一眼,“萧小姐开心吗?陈某怎么一点都不觉得。”
我勾了勾嘴角,做出一副懒得赔笑的样子,潘少爷的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一些。
我暗想:这人也太奇怪了,明明就是他把周广玮“介绍”给我的,现在看我们走得近了一些,他又不高兴了。
周广玮亦十分懂得看脸色,岔开话题道:“潘少,我来南京也有一段时间了。上次跟你提过,我手里有笔闲钱,想看看令尊有没有什么好的项目,咱们两家合作一下,不知……”
“好说好说。”潘少爷没等周广玮说完,就敷衍道:“我爸的生意,我通常是不过问的。你的事,我跟他提过,他正在考虑。你也知道,上了年纪嘛,记性不好,改天我再问问他。”
原来周广玮想冒充投资人,跟潘爷合作。
以潘爷平日里的警惕性,选择合作伙伴必然很谨慎,一般人是没法搭上他的船的。
只不过,他现在要将鸦片生意扩展到华北去,需要巨额的资金支持。俗话说狗急跳墙,也许,这是唯一一个他会放松警惕的时机。
“可是,你让潘少爷替你牵头,那个不靠谱的家伙,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你就不怕他坏了你的计划?”舞厅下班之后,周广玮绕了半圈来到我的公寓,我向他坦白了心中的担忧。
“的确不靠谱,但这是唯一的办法了。以潘爷的老谋深算,我想近他的身,怕是不可能。”周广玮眉头微皱,也感到了情况的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