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付这种纨绔,我的方法简单直接——不闻不问。
像没听见他说话一样,我绕开他的车,随便往一个方向走去。
伴随着关车门的声音,潘少爷在我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温婉地说:“萧小姐是第一次到南京来吧?人生地不熟的,没个人带路怎么行,本少爷刚好有时间……”
我不吭声,他竟然一直不停地说着话,就像是跟我认识了很多年的老友一样。
至此,我开始有些感到厌烦了。若非清楚这里的形势,不能轻易暴露身份,我真想把他堵到一个胡同里狠狠揍一顿。
然而,他全然不知道自己打交道的是什么人,竟然还没完没了地搭讪,也真是有耐心到了极点。
我实在无法,不能再让他跟下去,只好停住脚步。一转身,他跟我的距离不过咫尺,一脸亲昵的样子简直让我腻歪到不行。
“不好意思,请问你要跟我到什么时候?”我冷冰冰地问。
他微微一笑,阴柔的气质展露无遗,甚至还掏出手绢来擦了擦鬓角处,温婉地说:“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要怎么样你才能不跟着我?”我并不接他的腔,一脸不耐烦地问。
他眉毛一挑,轻浮地说:“你告诉我,你芳龄几何,到这里做什么,准备住在哪儿?”
嗬,真巧了,这三个问题我都不能回答他。
知道自己遇见了无赖,我脑筋一转,打算另找脱身的方法。
我重新转过身,四处寻觅着可助我脱身的场所,终于让我在路边找到了一家餐厅。
我二话不说走了过去,附在门口迎宾的耳边问:“我能用一下洗手间吗?”
他略略一愣,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伸手往餐厅最里面指了指。
我向他微笑点头,推开门走了进去。
自然,潘少爷还是一本正经地跟在我身后。直走到洗手间门口,我冷笑一声问:“你还要跟着我吗?”
潘少爷向后退了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萧小姐早说你想方便,本少爷也就不用……”
啪,我关上洗手间的门,马上检查里面是否有人。
天助我也,一个人也没有。我拉开最里面的窗户,三下五除二就跳了出去。
那是一条小巷子,还连通着餐厅后厨,平时搬运食物和处理垃圾都要经过这条小巷。
此时,帮厨的伙计刚好抬着一筐青菜走过。看见我跳窗出来,他大吃一惊。我将食指放在唇边,对他轻轻一嘘,便迅速地闪身离去。
走到大路上,我叫了辆黄包车,赶往夫子庙时,还顺便观察了一下沿途的情况。
作为日伪政府的所在地,这里的居民显得十分小心翼翼,不管是路上的行人还是开市的商人,皆以防备的目光打量别人。
根据我对方位的判断,夫子庙离火车站并不算太远,只是我为了甩开潘少爷而走错了路而已。
那本该是一片广大的古建筑群,却在日军侵华的炮火中显得破败不堪,到处都是残垣断瓦。赤脚医生和讨饭乞丐寄居在此,从他们灰暗空洞的瞳孔中,我仿佛看见了人间地狱的景象。
我在破败之中寻找着阮处长所说的算命摊子,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它的烂招牌。
一张被虫蛀火烧的三条腿桌子上,趴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男人,他用自己的一条腿充当着桌子的第四条腿,正睡得天昏地暗。
如果不是经过仔细搜索,确认这就是整个夫子庙里唯一的算命摊子,我真的不敢相信,眼前发出阵阵呼噜声的男人就是我的同志。
我正思考着要以什么样的方式唤醒他,这算命的就“咕噜”一声,被自己口水呛住,猛地咳嗽起来。
一番惊天动地的折腾后,他终于爱答不理地问我,“这位姑娘,算姻缘还是富贵?”
我并不吭声,从怀里掏出一张钞票,拍在他的桌子上,手暗暗使力,压他垫在桌下的那条腿。
普通人受到这样的压迫,定然会着急把腿抽出来,但他却面不改色地看着我,下盘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