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从车后坐的包里把摄像机拿出来,打开,开始跟江麓说话:“我们的车胎爆了,这个已经是备胎了。现在很糟糕的是我们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位置,要想修好车,就要往回走,回到离这里最近的鲁朗镇,但是要走十几公里的山路。太远了,我决定把巴塘一个人留在这里看车,我自己回鲁朗找救援。现在,还看不到有其他的车子经过,这样也好搭个便车,所以我只好徒步了。”
我抬头看了看天,有雨滴打在脸上。
“好像要下雨了,这段路土质比较松,下了雨就不好走了。所以,你如果能感应得到,就为我加油吧!”
这些天我所有的记录全部都是在对江麓讲。
巴塘拉了下我胳膊说:“哥,天要黑了,路上看不清,又是山路,太危险了。不如我们在这睡一晚,明天一早我和你一起回去。”
我摇了摇头:“不行,下雨的话不知道下到什么时候,要是困在山里更危险,而且我老婆要生了,我得抓紧时间赶回去。现在如果出发的话,可能天不亮我就能赶回来。”
转过身去我又对着镜头说:“我得抓紧时间赶路了,要不然雨下大了会很危险。”
想到江麓,想到我们的孩子,似乎接下来的路对于我来说没有困难也没有危险,我想念江麓温暖柔滑的脸庞,想念她身体传达给我双唇的温度,可是现在我只能将吻赋予这冰冷的镜头。
关了摄像机,我又对巴塘嘱托了几句:“一个人别害怕,把车窗都关好,尽量在车上呆着别下来,我会很快赶回来,有事打我电话。”
等着巴塘点头答应了,我也就放下心来开始暗夜里的跋涉了。
当第一道闪电在西南的夜空漂亮的秀了一个婀娜身姿之后,伴随着一声巨响,好像雨水是被空投下来一样,淬不及防的我便被“万箭穿身”了。
我将冲锋衣的帽子戴上,往上拉紧了拉链。
脚下的地面有时是坚硬的石头,有时是开始发粘的泥土,手电筒的光在极黑的环境里照射的并不是太远,就像身处在黑洞之中,所有的东西都被吞噬掉。所以心急的我只能臣服于环境的恶劣,脚程自然而然并不是很快。
泥水中前行了大约一个半小时,双腿已经沉重的像拖了一个沙袋在身上,湿滑的路面和打的睁不开眼的大雨让速度慢了很多,我只好靠在路边一块大石上稍作休息。
气息还没调匀,就听到前方传来轰隆隆如同万马奔腾的声音,震得脚下地面都在颤抖,随后便是各种物体滚动时碰撞的声音。
还没缓过劲来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不好,山体滑坡!
我下意识的转身想要往回跑,可就在转身的刹那眼角的余光瞥到一束好似灯光的东西在黑暗里晃动。
汽车的喇叭声传来,在嘈杂的声音中,听得非常清晰。
有人被困在了里面。
我忽然犹豫了,要不要过去救援?
滚落的山石、被困的不知名的人、江麓还有我们未出世的孩子,他们在眼前晃动。
可是这些都被一束耀眼的车灯打碎,那束灯光打在眼上,一下子就惊醒了迷糊的意识。
兴许是山体滑坡发生时那辆车就快要开出那个地段,所以等我赶到现场时,它已经走到了滑坡的边缘。但是不幸的是,一个直径大约一米的石块不偏不斜的挡在车头前面。
借着手电筒的光,我看到一个男子坐在驾驶室,半张脸都被血覆盖,正在不停的晃动着身体。
“你还好吧?”我赶过去,身后还有石块落下。
那人听到声音似乎很吃惊,在看清了是个活生生的人之后,满脸兴奋却又急急地说:“门锁打不开了,安全带也锁死了,兄弟麻烦你帮个忙,我后备箱那里有把藏刀。”
我明白他的意思,急忙跑去车后取来了那把刀,他将安全带割断,我在外面用石头砸碎了车窗玻璃。
“谢啦,兄弟!”
他从车窗爬出来,满怀感激向我伸出手。我笑着说没什么,却看到他脸色突变,我顺着他眼光看向身后,却只看到一片黑暗。
那一刻,我知道,我的江麓,再也见不到了。
我的孩子,再也不可能见到了。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