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含悲带怨,哭诉她对行晔的不舍,又转而表示她不怪他,只要是对他的前途有利,她愿意牺牲自己,为他谋取优势利益。
行晔听了她的话,感动得无以复加。
他将自己的主意讲给她听,要她进宫之后,于光熙帝面前,一定要收敛风情,讷言滞行,只要光熙帝看不上她,他与她就能一生相守了。
白璇子当即流泪:“太子殿下此言,正是璇子近日所想,璇子一心牵念太子殿下,怎能愿意再侍奉他人?虽然璇子迫不得已习练琴舞,也只是敷衍塞责,并未尽心,只盼着被皇上嫌弃,能再度出宫来,与太子殿下重结连理。”
白璇子为了证明自己对行晔的忠诚,当即操琴,弹奏了一曲韦夫人教导给她的《雁渡寒潭》,果然是琴艺粗糙,勉强成调。
行晔很高兴,因为他的爱人与他心有灵犀。他只等着看到光熙帝对白璇子视而不见的样子,然后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将白璇子带出皇宫,收入太子府中。
于是在行晔十四岁那年的九月三十日,他带着白璇子,入宫觐见光熙帝。
“父皇,儿臣日前视察南方水情,偶遇一位苗疆女子,温婉动人。儿臣思及父皇忧国忧民,日理万机,自清妃娘娘去逝之后,身边再无贴心之人,儿臣便将此女子带了回来,或可解父皇于国事之余的忧疲,也未可知。”
光熙帝虽然一直觉得韦氏工于心计,不太待见她,但是他对自己的这个儿子却是非常满意的。虽然他无心再对后宫施以恩宠,也不相信除了清妃之外,还会有什么温婉动人的女子能打动他的心。但既然是太子的一片孝心,他也不好硬生生地驳回。
于是他对行晔和气道:“晔儿有心,朕老了,没有那些缠绵心肠了。”
行晔揣摩着光熙帝说话的语气,便将白璇子领进了屋。随后他悄然地退出了御书房,在外头等着。
他等着白璇子在御书房内将戏演砸之后,被光熙帝驱赶出来。他几乎可以肯定,只要白璇子弹奏那一曲《雁渡寒潭》,光熙帝一定会觉得她玷污了清妃生前所作的好曲子,恼愤之下,必然将她撵出来。
果然,他出来没一会儿,御书房内就响起了白璇子那嗡铮嘈乱的琴声,正是那首《雁渡寒潭》。
行晔听着那缺音少律的曲子,露出欣慰的笑意来。他仿佛看到了自己与心爱的女人在未来的日子里,同寝共居,举案齐眉的幸福景象。
一首不堪入耳的《雁渡寒潭》弹至一半,突然就停住了,仿佛一个人正捏着五音不全的嗓子唱歌,一旁有经不住噪音折磨的,出手掐住唱歌之人的脖子一样。
这完全在行晔的意料之中,光熙帝是不可能允许清妃的心血之作被人弹成这个样子的。
他眼巴巴地望着御书房那两扇雕花镶琉璃的大门,等着白璇子从那里走了出来,冲他盈盈一笑,为他们的计谋得逞而高兴。
可惜接下来的事,完全脱离了行晔的预期。
御书房内的琴声戛然而止,但是白璇子并没有开门而出。足足有一个时辰,御书房里都亮着通明的灯火,既不见有人出来,也不见有人进去。
行晔站在夜风之中,越等心越冷。一直到三更鼓响,他看见马清贵从御书房走出来,召了一顶宽大的暖轿。随即他看见了白璇子搀扶着光熙帝,说笑着走出了御书房。两人同乘一轿,往光熙帝的寝宫而去。
那天晚上,行晔感觉初冬的风是那么刺骨,像刀子一样割痛了他的脸,像冰刺一般戳痛了他的心。
他看着那顶载着他心爱的女人和他父皇的暖轿渐渐地走远,他的心里充满了怨恨。
可是当他独自己一个人虚虚晃晃地往宫外走的时候,他却想不出来他应该恨谁?
恨他的母妃吗?他的母妃为了他这个太子之位,煞费苦心,忍辱负重。她的话句句在理,一个为君之人,当然不可能有妇人之仁,也不可以沉缅于儿女情长。他的父皇就是前车之鉴,曾经那么雄韬伟略的一代英主,在清妃因难产而逝之后,一蹶不振,越来越懒于朝事了。
恨白璇子?他更没有资格,是他亲手将她送进了御书房,如何能怪得了她。
他能恨的唯有自己。他恨自己贪恋权势,连心爱的女人都能献出去,他恨那些与他争夺储位的兄弟,是他们逼他到这一步,令他不得不在父皇面前极力谄媚。
他怀着一颗怨恨的心回到太子府中,一夜枯坐,未曾合眼。
第二天,宫里传来消息,白璇子被封为婉妃,名号虽在规制之外,地位却与四妃并齐。
从那天开始,行晔心爱的女人,就成了他父皇后宫之中的宠妃。他怕听到那些关于她的消息,更是怕见到她春风得意的样子,于是他不到万不得已,就绝不进后宫。
他想,时间是治愈心伤的良药,他会慢慢地淡化对她的那份浓情。
可他毕竟是当朝太子,毕竟是皇家的孩子。他再怎么躲避,也要给母妃请安,也要奉父皇的召入宫议事。
某一天,当他从韦荣慧的宫中出来,准备出皇宫去的时候,于一处圆亭之外,遇到了白璇子。准确的说,是白璇子早就瞄好了地形,在那里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