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换上衣裳。
红玉看向角落里,蹙眉,“没有换上舞衣。”她目光在柳文的裙角瞥过,火红的裙摆下依旧是原先的软底鞋。丝履鞋银边精致,但是在丝绸上舞蹈与地上跳舞不同,是要换上特殊的舞鞋,就像燕地瑶姬穿的那双,能够最大限度的在细滑的绸缎上保持平衡,而柳文无论是神态还是衣衫,都不像是要上台。
“南地输了会怎么样?她们会受到责罚吗?”红玉侧过身问宗珩。看燕国使臣特意提出比试,或许是这样的比试很重要,她不明白人间这些比试一定要分高下的意义,只是倘若输了戚大家她们会怎样?
“输了就输了,”宗珩眼底很平静,道:“微末小技间的比较,赢了可喜,输了也不可惜。”舞姬间的声名而已,赢了柳文撑起下一代魁首的名声,输了就是被燕国嘲笑一番罢了。且燕国也不敢直接指明他们镇南王府,最多是对着柳文发难嘲讽。
今日燕使成竹在胸,输的可能性比较大。燕国为了压南地一头,不思练兵抚民,倒是将探子用到舞蹈这种小技相争上,这样宗珩的眼底倒是真切有了笑意。
红玉眼中了然,她看着台下的那一群豆蔻之年的彩衣女子,除了柳文和戚大家外,她们脸上都是喜悦和安心。她们相信柳文一定能赢。
若是舞姬不上去比就认输了呢?
红玉眼中澄净,她望向戚大家,戚大家眉心紧凑,她看着柳文的目光里有担忧和安慰。
“归一,”归一欠身上前,
“去戚大家那里问清楚她们为什么没有换衣裳。”
“是。”
归一没有直接去,而是找了一个婢女去问,他是男子且是世子身边的人,直接上前在大殿里就太招眼了。因为婢女话中流露出是贵人来问询的,殿中之人每一个是司舞坊的人得罪得起的,戚大家不敢对此隐瞒就全部说了。
他没在侧殿里等多久,就听到婢女打听清楚此事的原委。
“回禀世子妃,南地跳舞的舞姬前几日从高处坠落,因而有些惧高,不敢上高台。”这一听就知道有猫腻,一定是燕国的人在其中做了一些手脚,哪有特意掺了金银丝线的绸缎突然断裂了,别说一个小姑娘的重量了,就是武者去撕扯也要费一番功夫。
宗珩也听见了,他心底想得更多,只问道;“她们如何打算的?”
“戚大家想着到她们的时候,直接禀明原委,然后,”归一摸了摸鼻子道:“和王爷禀明情况,认输。”
这打算着实不算好。若没有镇南王爷应允,柳文认输至多是失了名声,但是在王爷允诺之后不上台,就是不遵王命。
“惧高?柳文上台就会摔下来,摔断腿,或者是当场殒命。”红玉不解,这是有仇?
归一点头,他也想到了,只是他不明白戚大家的徒弟有什么地方值得燕使去算计的。难道是为了落镇南王府的面子?
可是镇南王府又不是靠着舞姬发家的,当年的戚大家还是京城送来的呢,燕国这是什么套路,归一有点看不清楚。
宗珩老神在在的喝茶,他托着茶盏想:红玉疑惑不解的时候整个人格外显小,红润的嘴唇没有涂抹胭脂,让他想要去在她头上摸一摸,但是他们还未成亲,宗珩喝着茶汤,脸有些红。
“不会有事,”他和红玉道,“戚大家既然敢提,要保住自己的徒弟,父王不会为难她。”能坐到这个位置,戚大家背后却是有人在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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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已经悬起了绢布,宽大的绢布柔软轻薄,如一片云絮,其中掺杂金银丝线,在几百盏烛火光下闪烁生辉。
瑶姬一身轻薄的白色纱衣,隐约显出纤秾起伏的身形,顺直的长发在身后束起,头上金银花冠,这样的打扮如同月宫的神仙妃子,霜雪冷丽。
她由两个婢女扶着走上木阶,步态缓慢娇娆,露出的手腕如霜雪凝白,指尖丹寇红艳。冷和艳,这种外露的情态让殿中众人移不开眼神,镇南王在高台上眯着眼,看她一步步娇软的模样。
王妃瞥过她的脸和身子,神情十分地冷淡,这样的美人虽难得,但是这些年来她也见过不少,一时的风情而已,在南地有造化的或许能够混个侍妾的名分。
她目光更多是在戚大家身上,这位是十多年前拒绝了侧妃位份的,她争艳之时,南地女子都失了她的一份气韵和神髓。可惜十多年了,美人终究会老去,王妃懒懒的向后面靠了靠,婢女在她身后为她撑着。她想,大公子回去了,珩世子就珩世子吧,他要娶谁她也不想管了,男女之情,魂牵梦绕,真真假假,恩恩怨怨,都是他们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