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竹烟出门回来,回来之后神神秘秘的,手里做着事情也老出神。
嬷嬷本不想多拘着她,但见她眼神闪烁,午后用完了膳把竹烟叫到一旁询问。
这是宫里的又一桩腌臜事。
六宫里的一个小妃嫔死了,在怀胎七月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产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就死了。
竹烟谈到这个妃嫔的时候,语气中透着惋惜,“若是能活下来,几个月后说不定能生下一个小皇子。”到时候母凭子贵,身份可就不一般了。
“宫里面的事不得妄言。”嬷嬷训斥了她一句。
竹烟靠着柱子,手里拿着帕子扭来扭去,支支吾吾的道:“据说这个娘娘死的时候不光彩,我听外面的姐姐说是冲撞什么神仙,死的时候全身都黑黑的。”
竹烟低着头看地,顿了顿,她才说明了自己的意思:“嬷嬷,我先前就想了,要不要请一尊神回来拜拜,这些天怪事越来越多了,我有点怕。”
周嬷嬷素来不太信这些,妃嫔死状千奇百怪,查不出来的无头案也有许多,在宫里最好是少听、少看、少说,但一辈子活在宫里,这里对她们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呢,这事无非是又一桩“儿祸”。
但看竹烟倚着柱子满脸不安的模样,近来宫里怪事的确多,周嬷嬷心里叹了口气,还是同意了。
“在外面少和宫人谈论这个,被抓到可谁也救不了你。”最后周嬷嬷在竹烟耳边反复叮咛。
“我知道了,嬷嬷。”
“贵女,今个早上希清贵女过来送了帖子,奴婢收在了书案上。”
红玉刚刚从孙大家那里回来,脸上潮红,额上细密的汗珠透过轻纱,朦朦胧胧像轻烟笼着冰玉。
竹烟只望了一眼,一阵心惊,只觉得不似人似的。
绕过屏风,红玉洗漱完,换好衣服走到桌案旁,果然发现一张粉色帖子。
将湿透的发用布包起,懒懒的斜靠在塌上,一只手翻开淡香的帖子,希清约在三日后的晚上到她那里小坐,帖子下角清秀的字迹注明了会到的人。
想了想三日之后没有安排,红玉合上帖子下榻,走到桌前,一手挽着厚重的湿发,一手写完了回帖,准备明天送过去。
三日后,傍晚,红玉带着竹烟往希清的院子走。
竹烟提着竹灯笼,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临出门嬷嬷好好的念叨了一番,让她出门时一定得少说话。那时她偷偷觑了一眼贵女,心里想跟着贵女她怎么敢随便开口。
贵女的性子冷淡,她在乐宫里听别的姐妹们说,她们伺候的贵女都很和气爱笑,即便说错了话也不会打骂她们,然而在她这里,竹烟自己平日都不敢和贵女随便说话。
她从未见过哪个人像她们贵女这样静,这样淡,这样冷,就像早上的霜雾,风一吹就散了。
到了院子,竹烟被引到了偏屋,只有红玉一个人进去。
“你来了,今日我约的人不多,你不用拘束,好好乐一乐,这几日被困在屋子里真是闷死我了。”希清因为前些日子生病,珍妃每日都派宫人过来看她,本来两三日就能好的病最后生生被关了七八日,她是爽利好动的性子,自然耐不住,身体一好就下了帖子,请几个关系好的来坐一坐。
“衍懋,你坐在这里。”几个雕花雀的椅子错落有致的摆放着,希清让她坐的地方恰巧左右都有了人,分别是宁娴和希琼。
“妹妹,姐姐要对你说声对不起,要不是那日我心里急切,也不会后来弄出那样的事情,索性都过去了,若是日后你有什么用的上姐姐的地方,我一定义不容辞。”宁娴说的是大典献艺的事情,其实红玉被责与她没什么关系,但偏偏之前她与衍静吵闹就是有错,这些日子,孙大家和孟园大家一直让她静气修身,今日她这一番话也算是把前些日子的事情带过去了。
“这事就算过了,衍懋,今天宁娴姐姐可是带了赔礼的东西过来的,我们都占了你的便宜了。”
希琼在旁笑道,拿着桌上盘子里的东西指给红玉看。“这是南边庆城上供的柑橘,在外面是稀罕物,庆城那里的柑橘个个皮薄个大,汁多味美,一点都不酸。这是宁娴姐姐家里面的人给她送来的,她今天特地拿来给我们尝尝。对了”
希琼将柑橘放在盘中,甜甜的的说了一句:“宁娴姐姐的祖父现今官居二品,姐姐的家里人都盼望她早日出宫,好寻个好亲事呢。”
红玉拿过盘子里的柑橘,剥了皮,拿起一瓣放到嘴边,的确又甜又香,等吃完了一整个,红玉擦干净手,然后对一旁看着她笑的宁娴说道:“你我之间清了。”
宁娴愣神,抿唇浅浅笑道:“妹妹心胸宽大。”
说完,她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希琼,发现她面上难堪至极,手指一直在发抖。
仿佛察觉到有人在看她,希琼将手垂到身旁,宽大的衣袖就盖住了指尖。
“衍懋妹妹这是什么意思?”她直接的问出了口,在乐宫里她一直都是有话说话的模样,所以在座的人都不感到稀奇。
“妹妹父母双亡,怕是没人给妹妹送东西进来吧。”
“希琼。”希清皱着眉头叫她的名字,目光里有警告,她性子有几分义勇之气,见到希琼这样,难免有几分不快。
“希清你这般护着她,那就算了。”希琼眼睛睁大了,又泄气一般闭上了嘴,伸手拿桌上的东西。可在座的贵女都听到了之前的话,各色的目光聚集在红玉的身上。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众人瞪大了眼睛,看到希琼的手缩了回去,圆润白皙的手腕上多了一条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