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是吗?
忽然一瞬间,宗珩非常想要带走她。
“对妖鬼的世界,我一无所知。”冷静到极致的声音,像是寒冬深潭中坠落的雪花。
“你口中的被撕碎的妖怪,不久之后,我很可能是其中一个。”
“我不可能永远躲藏在你的瓷缸里。而我拥有的权势、军队、珍宝对于妖怪如同儿戏,翻手可摧。”
“我需要你的帮助,在我最开始成为妖怪的时间里像老师一般教导我,而我会回报你,很多很多。”
“你不弑杀妖怪,会因善意照顾年幼的妖怪,喜爱古筝,敬重教导你的老师,况且你是第一个向我伸出手的妖怪,而我信任你。”
“我希望与你缔结约定,在以后的年岁里,彼此信任,寻求仙途。”
仿若凛冬流淌的寒泉,寂静洁净生机勃勃。恍然间,他的身上有一种割裂的锐利与寒冷,一股不屈的力支撑着他□□的脊骨。
红玉收去嘴角的笑意,静静凝视他。道友或者师徒,与她之间没有缔结姻缘的红线,且在她的桃木中毫发无伤,会反哺于她,身上没有恶意与阴邪,心智坚定筹谋她生平少见。最重要的是红玉并不讨厌他的提议,如果他在最初被妖怪吞噬红玉会感到很可惜。
但是一旦结盟,那就不必留下背叛的余地。想到化人时的佛祖舍利,红玉的眼中带上一抹深色。她仍旧记得佛光从魂魄中一点一点褪去的痛楚。
“你可愿意与我一道?”宗珩淡淡问道。
“念我的名子,红玉,”屋内空旷无声,瓷缸中水波淡淡,一只如玉的手在他身上轻点,银鱼感觉到身体深处有一小股东西被拿走了,一瞬间无边的冷寂与荒芜。
“红玉?”他耳边有一阵柔和温软的声音道:“等一等。”接着一个东西被送进了他缺失的地方,一瞬间,清澈的,浅淡的,清新的,芬芳的,和暖的,盈满他的身体。在他的眼中,一个身影,淡淡的,纤细的,缥遥的,倚着一株花开满树的玉桃木。
冷冷的吸了一口气,红玉回到床上裹紧了被子,她的魂魄一瞬间寒凉、寂静、深邃、久远、奔涌流动、还有彻骨的寂寥。她感觉一瞬间时光被禁止,在下一秒穿梭不停。怎么会有妖怪的本质是这样的,又静又动。好容易回过神,恢复到之前的模样。红玉轻轻舒了一口气。
“这不是术,世上没有可以禁锢永不背叛的术,我将你我的魂魄各取一块交换,我伤你伤,你死我也会魂魄不全。有了我的部分魂魄一定不会有妖怪想要吃掉你,你的魂魄似乎很不同,”红玉疑惑的挑了挑眉,暂时放在一边,继续道:“我需要你教导我人的知识,若是有一日反悔,我们还是可以拿回互相的魂魄的,这是可以撤销但不可背弃的协约。”
红玉在他身上看到的是人的智慧,她领悟阴阳平衡的原由,就系于人身,日后不仅仅是她庇佑他,他也会教导她。红玉低声说道:“我看到的你的真名,溟。”
“真名?”
“你给自己取的第一个名字。或者是生下来就有的名字,是天予。”
世子低笑问道:“我为什么看不到你的真名,红玉不是你的真名。”
“当然看不到,没有的东西你怎么会看到,红玉是不被承认的名字”对着银鱼的方向望了一眼,她说道:“我也很奇怪为什么会看到你的真名,大部分妖怪是没有的。”接下来的话红玉没有说出口,只是望着房顶沉思。一时银鱼也没有出声,他们都知道这很不寻常。
“我不愿让其他人知道我的原形,可以有方法掩盖吗?”
良久,她的耳边响起世子的声音,红玉收回视线,撑着脑袋回想,然后不赞同的回答:“你的本体需要接近水源,经常保持人身会长不大。”她原先没有本体这种东西,现今她的身体就是本体,即使知道的不多,红玉觉得水族一直保持人形对修行无益。
“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是妖怪的话,可以试一试将不同于人的地方隐藏,我将体内修炼的法力达到平衡,不过我的修炼与一般妖怪不同,恐怕不能帮到你。道家有敛息符,要不我给你写几张,先这样,日后你总会想到办法。”
“嗯。”他没有再说什么。
到了安寝的时辰,屋内寂静无声,红玉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清澈的瓷缸中,一点幽深的蓝色映着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