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不过这个约定要延迟十几年。”红玉在银鱼身上仔细打量了一会,他竟然是孤星命格,天生不涉情缘,这样的人与他相交最放心不过了,发现没有丝毫红线的痕迹,红玉心里松了一口气,他们相交她的情劫不会应在这上。
于是轻易允诺,不过想到孙大家和李贤大家的脸,她又将期限推后。
“为何?”与她一块的这几日发觉她并没有牵挂的人、事,大水之灾适然处之,无羁无绊,孑然一身,为何要等到十几年后才愿意离开这里。他细细的看她,脸孔在面纱下,可莫名感觉到她的心情很平和。
“十几年对我们只是弹指一瞬,对一些人是半生,皇宫里有几个教导我的人不希望我到南地去,据说是因为南地人杰地灵,许多精通技艺的大家云集。而北地的大家都因朝廷的缘故背井离乡去往南地,她们不希望我重蹈覆辙。”
红玉总结,“我心向往之,却抵不过她们愁思满怀。”人的心思缠缠绕绕,憎恨生死,不舍离别。她受过这两人的恩惠,即使不懂得她们要她留下的意义,也愿意用十几年还了她们的心愿。这与接受珩世子的报恩并不冲突,只是这一份约定迟了一些,但他们都不是人,十几年算得了什么?
银鱼静默半晌为她话中的含义,过了一刻,他似乎颇为诧异,淡淡问道:“十数年中只有寥寥数人被楚皇遣送南地,无一不是一方大家,你在人间学艺几何?又精通哪一门技艺?”她在宫里学艺才多久,竟让她的老师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珩世子不由的想到前几日大典之上那铿锵如割的筝音。可是北地尚琴不尚筝,楚皇自命不凡,弹筝者没有出头的机会。
她手撑着下巴,指甲上粉色浅淡,“从两岁开始在宫中学习,到了七岁正式学习舞艺和筝艺,数一数我已经学艺两年半了,不过妖怪和凡人不一样,过目不忘加之身体骨头软,老师说我很有天赋。”
她对自己这两年里修炼学艺轻轻带过,但莫名宗珩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开心和骄傲。看来她的技艺的确不错,宗珩看着她的手若有所思。
红玉平日有烦恼,这几天开心也有缘由。
她虽隐秘得法看上去如同普通凡人,它们妖鬼却莫名的害怕她的住所,甚至到平日总会无意间避开她经过的地方的地步。导致她每一次只能暂时的偷听妖怪聊天。生活少了诸多趣味。
她不避讳与银鱼谈及自身,是心里确认了银鱼不是一般的妖怪,它虽然初初成为妖身,可是日后所修行的必定是成仙化神,不沾阴晦的大道。就看他在桃木水中悠然自得不愿离去就了然了。红玉一开始用桃木伞加洁净水寄存银鱼,一般妖怪这么捣鼓一定会道行受损,鬼尸只碰到桃木伞就会化为灰烬,银鱼在其中却伤势恢复很快,并且怡然自得的很。
更让她好奇的是,水中的枯桃木圆晕生出,隐有生机。与仙品桃木不相排斥的妖怪鲜有,若能受到桃木滋养又反哺,那只能说气机相宜,道法合契。
看来日后她与珩世子可以在道法修炼上交流一二。红玉看着娇小的银鱼,倒是对他潜在的显贵身份无感,只想到仙途之上可为朋友。
红玉按了按眼角,心想,主要横看竖看都顺眼的人、妖、怪、鬼少有了。
长得好什么都占先。
察觉她看着自己出神,世子出声问道:“那一日大典上,你在其中。是雅舞还是雅乐?”以前为人身没有人敢这样看他,即使狂蜂浪蝶不尽。她看着他,情绪外露,很喜爱他的妖身。
珩世子猜测她的原身是什么,也是水族?
红玉回过神“雅乐,我习的是筝艺。”
镇南王世子侧目,赞赏道,“那一日弹筝的就一人。能够引导众乐,几年之后你确有可能来南地。”
摇摇头,略过当时不好的感觉,红玉起身从地上把装书和筝的箱子找出来,回道:“不会,据说人都喜欢琴艺胜过筝艺,倒是与人同奏很无趣,幸好下一次没有我。
“镇南王府也是这样,时常有各种献艺?”
“南地有斗艺的风俗,在任一技艺上有所成就的人都可以互相攀比高低。很多大家就是这样被评选出来的。你不喜欢合奏,也可以一个人弹筝,技艺一途,精湛者为王。”世子平静的说道,南地以镇南王府为尊,每一次斗艺的胜者有机会入镇南王府效命,为此曾经闹出许多事情。在南地,纷争不断,比静如死水的京城惨烈许多。
镇南王府也一直知晓下层艺者的争斗,除却个别技艺非凡的大才会被庇佑,其余各凭本事。每年斗败的人中,各国密探占到八层,这也是镇南王府伺机清洗奸细的方法之一。
仔细听着世子介绍南边的风俗,借着天光整理书本,红玉忽然抬起头来,手里抓住一个圆形的东西。
“道家的罗盘,看来有人在找你。”她的手指在圆形东西上轻抹,罗盘上刻画的符慢慢消失,咔嚓一声,罗盘中间缓缓裂开。
捏起罗盘远远的扔出去,她飞快从箱子里拿出一只毛笔,在水面轻蘸,
“我要掩盖你身上的气息,京城里,道家的望气术造诣不低。”一边说着,一边弯下腰提笔附上法力在瓷缸上画上一连串不断变幻的纹路,红玉手指在缸中轻沾,沿着反复运动的水纹两边划线,圈成一个完整的圆圈。
平静的水面轻轻颤动,一会儿恢复光滑。
再一次望天,鳞片的异象迅速的消散,一片晴空万里。